漆黑的保時捷在鬧市區夜晚的燈光中飛速地穿行。

如同一匹敏捷而危險的黑豹。

眩彩的燈光映照著車身,坐在車裏的我漠漠地看著車窗上流質感的光一道一道劃過,不留痕跡。

疲倦地把目光從車外收回,我閉上了眼睛。

“累了嗎。”他並沒有回頭看我,但如同平常一樣,他可以覺察到我每一個細小的動作,並且敏感地做出反應。

“有一點,畢竟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我依舊閉著眼睛。

“給你。試試看這個。”

我睜開眼睛,看到他從前座遞來,一根煙,我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接過,點燃。

剛剛吸了一口,我就忍不住幹咳起來,我試圖再吸第二口,他卻早已從我的指間抽走了煙,摁滅在他左手邊的一堆煙蒂中。

“Cognac?”我不滿地挑起了眉。

“不會抽就算了。”他的聲音平淡地聽不出一絲波瀾,“不用勉強自己,蘭。”

“不要叫我‘蘭’!!!”話說出口,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冷冷地開口,“為什麼還不改口?Aquavit,這才是我的名字。”

“那是你的代號,不是名字。”他回過頭來,於是我看到了他逆光的臉龐,淡漠,冷靜。

“就算你想忘了自己的過去,也不是用這種方法。”他不再看我。

我沒有回答,再次閉上了眼睛。

“忘了自己的過去……”

“放了灰原!!我讓你……放了灰原!!!!!”

這是誰的聲音……

好黑……新一你在哪裏……我好害怕……新一……

“……我讓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不……不會的……

“放了灰原!!!!”

這不是你說的……你不會這樣對我的……

這是哪裏……好黑……

到處是絕望……到處是傷害……我無處可逃……

無處可逃!!

再一次從那個混亂的噩夢中驚醒,我迷茫地環視著四周。

手銬。

腳鐐。

破碎的衣服。

滿身的血痕。

我在清醒的一瞬間感到了徹骨的疼痛。

我咬著牙,把我所有的仇恨傾注到眼神中,憤怒地看著正對著我的那兩個黑衣男子。

“大哥,她醒了。”我聽到那個胖子獰笑著對身邊的金發男人說,“這個女人實在很強,我們對她用了這麼多天的刑,她還是死不答應。”

“哼,是嗎?”那個金發男人臉上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目光轉向我。

我毫不回避地正視著他。

那個金發男人一步一步地向我走近,我深深地喘著氣。

他在我跟前停下,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他突然粗暴地抬起我的下顎,冰冷的手指扼得我幾乎窒息。

“我討厭被別人用那種眼光盯著,小丫頭。”他狠狠地摔開我的臉,我感到一陣暈眩。

“老實說我對於我們的遊戲已經厭倦了。”金發男人冷笑著,“你能撐這麼久,讓我很驚訝,但是我不認為你這樣死撐著有什麼意義——”

他的話音毫不留情地直**的心肺,“你沒有忘記吧?那天我可是給了他選擇的——他可以自己選擇救誰,選擇放棄誰,二選一,這很公平。而他的選擇是Sherry——他不要你了,是他自己不要你的。”

我痛到不能呼吸。

“這樣的人,你就一點也不想報複他?據我所知……”

我拚盡全力大喊著打斷了他的話:“就算這樣,我也絕對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汙!!”

他看著我,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然後那絲詫異轉瞬變成了冷酷,殘酷的凶光。

“很好。”他背過身去,“Vodka,既然她不願意合作——我們就不得不想想辦法了。帶她進DEFENCEPLACE。”

“好的,大哥。”胖子笑得更惡毒了。

金發男人瞥了我一眼,他點燃了一支煙:“別說我沒有提醒你——我們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

我直覺地感到了危險的臨近。

我被從行刑架上放下來——這是我被抓進來之後第一次離開那個血跡斑斑的架子。

“你們要幹什麼?”我虛弱地被拖著進了一間屋子,傷痕累累的腿在地上磨得生疼。

進去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把鐵製的椅子,還有——電源。

“你們……竟然使用電椅!!”我難以置信。

“雖然這是用來執行死刑才會用到的東西——但是放心好了,我們做過改造,不會電死你的,不過,我想滋味大概也不會好受吧。你就好好享受一下高壓電從身體裏流過——死亡邊緣的美妙感覺吧。”金發男人露出了病態的笑容。

“你們……你們這些惡魔……”我無力地叫罵著,被固定在了電椅上。

“哼。開始吧,這可是你自找的。”金發男人吐了個煙圈。

胖子放下了電閘。

“啊——————————!!!”灼熱的煎熬,心髒即將停跳的痙攣——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哈哈!!!!!!!!”變態的大笑混合著那個可怕的聲音一起向我襲來。

“放了灰原!我讓你放了灰原!!!!!”

“……我讓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不要!!!!!!!!!!!!!!!!!!!!!!!!!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可怕的時刻,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倏地睜開眼睛,恐懼的盯著前方某個未知的地方。

Cognac回頭皺著眉頭看我:“你又想起那些事情了?”

“沒有……”我冷了似的環抱住自己,像是在安慰自己地說,“那些已經過去了,不會再發生了。”

“你知道就好。”

Cognac的聲音很輕,但在我聽來卻有著莫名的鎮靜。

我放鬆整個身體,軟軟地靠在坐墊上。

黑暗的記憶卻還是沒有放過我……它們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我沒有辦法平息……

“嗬……”我吐出一口血沫,為了忍受非人的折磨,我惟有死死地咬著下唇,以至於咬出鮮血。

已經第幾天了?不知道……行刑的地方暗無天日,我早已被折磨得失去了意識。

電刑的痛苦……昏厥……燒傷的皮膚……混沌的大腦……還有那個糾纏著我的聲音……

“……我讓你放了灰原……!!!”

“……放了灰原!!!!!……”

“……灰原!!……”

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耳邊……沒有辦法擺脫……

我從渾渾噩噩中清醒,看到了那個胖子Vodka厭倦的眼神。

我緊緊攥著電椅的扶手——我不要那些惡魔聽到我的呻吟。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能磨!”Vodka走過來,“你還是不肯加入組織?!!”

“要我加入你們……做夢吧。”我低低地罵著。

“臭女人!”Vodka揮手給了我一個重重的巴掌,“真不明白組織留著你幹什麼!!”

我的嘴角熱辣辣的痛,一定是出血了。

Vodka伸手強行抬起我的臉,我看到了他邪惡的表情。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用了這麼多天的刑……你倒還是個美人嘛。”Vodka粗短的肥手指摩挲著我的臉,我幾乎昏厥,“反正再過不了幾天組織就會對你失去耐心,不如在那之前……”

我看到Vodka的手漸漸移向我的衣領,立刻意識到了他的意圖。

“你幹什麼!!!”我被牢牢地固定在電椅上,沒有辦法反抗,恐懼鋪天蓋地地卷來,“你不要碰我!!!!!!!!!”

“哼,這可不由著你的性子。”Vodka奸笑著,“反正過幾天你也要死了,還不如……哈哈哈哈!!!!!!”

我拚命躲開他的手,害怕得大聲哭叫:“不要!!!!!!放開我!!!!!走開!!!!!!!不要!!!!!!!!”

“哈哈哈哈!!!!!!!!!”

“救命啊!!!!!!!!”我絕望地叫喊著,感到Vodka肮髒的氣息一點一點逼近我,“不要!!!!!!!新一救我啊!!!!!”

“新一?白癡!!”Vodka輕蔑地道,“這裏不會有任何人來救你——更別指望著你的那個青梅竹馬的‘偵探’了!!你忘了是誰把你害到今天這種下場的?!其實那天Gin之所以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選擇救Sherry還是救你,本來是想讓Sherry對他完全死心的,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放棄你,真是可悲啊,虧得你現在還惦記著他呢!哈哈哈哈!!!!!!!!”

“是誰把你害到今天這種下場的?!”

“是誰把你害到今天這種下場的?!”

“是誰把你害到今天這種下場的?!”

我停止了掙紮,麻木地任由Vodka撕扯著我的衣服,眼眶裏的淚水凝固了……

“是誰把你害到今天這種下場的?!”

“是誰把你害到今天這種下場的?!”

……

大腦一片空白,隻是不斷地回響著這句話。

“是誰把你害到今天這種下場的?!”

新一……新一……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救我!!!!!!!!!!為什麼你放棄的是我!!!!!!!!!!!

為什麼!!!!!!!!!!!!!!!!!!!!!!!

“不要!!!!!!!!!!!!!”我聲嘶力竭地大聲喊著。

“放開她。”一個冰一樣冷的聲音傳過來,Vodka幾乎是立刻放開了我。

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不遠的地方站了一個文弱的人影,深藍色的西服……新一?!

我拚命睜大眼睛,看到那個人走向我,脫下西服的外套蓋在我身上。

新一……?新一……?

“誰讓你碰她的?”我聽到那個人冷冷地質問,“她是組織要的人,你還是規矩一點的好。”

不對……不是新一……

“我……我隻是嚇嚇她……Cognac,你什麼時候從法國回來的?”Vodka訕訕地問道。

“組織讓我全權接管毛利蘭的事情,你鬆開她的鐐銬,我要帶她走。”那個人直截了當地說,口氣接近於命令。

“好的。”Vodka顯然對這個人心存畏懼。

身體放鬆下來了……那個人把我攔腰抱起,我虛弱地依靠在他的懷抱裏。

他的懷抱裏……滲出清冷的氣息……

“你是誰……”我用力抬頭想看清他的臉,但是在我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時,終於昏厥過去……

對。

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Cognac,這個從來看不到他的笑容的男子。

我出神地看著Cognac的褐色頭發。

第一次見麵,我把他誤認為新一。

是因為他們兩個有什麼地方的相同嗎?我不知道,也許是潛意識裏認為,會在危險時候出現救我的人,隻會是新一吧。

傻瓜。

我在黑暗裏微笑了,新一根本不會來救你……他在乎的人……他要救的人……根本不是你……

“這是哪裏?”睜開眼睛,我愣愣地看著四周雪白的牆壁。

“你醒了?”床沿坐了一個男人,他淡淡地問了一句,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那個時候從Vodka手裏救我的人?

我疑惑地看著他:“你是誰……”

“身上疼嗎?”他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有說話。

他伸手卷起我的袖子,眼睛裏閃過一絲憐惜:“這麼漂亮的皮膚被高壓電燒成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吃了不少苦頭吧你。”

心裏有什麼地方被擊中了,我的眼眶頓時酸澀不堪。

他放開我的手,離開了床邊。

“你是……”我的目光定格在他的黑色襯衫上,“你也是黑暗組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