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成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回頭笑笑，而是繼續低頭使勁，半響，才走進房裏，雖然充滿惡臭，但卻是實打實的暖和。趙雲成盯著老陳頭的眼睛，歎了一口氣道：“這到了冬至，糞桶裏的東西也愈來愈多了。”
老陳頭低眉伸手，開始將糞桶往下搬，淡淡得：“大冬天的，冷風吹得人心都冷了，誰不是整天躲在家了，也就我們這些想活命的還繼續頂冬風，跑西城。”
趙雲成點了點頭，道：“冬至過後，很可能還要更多，隻希望那場冬雪來的遲一點。”
老陳頭扭過頭看了趙雲成一眼，然後轉過頭，道：“雪什麼時候下，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隻是下雪的時候，別耽誤我們的活計就行。”
趙雲成苦笑一下，點點頭，沒說什麼，轉身拉過空桶慢慢離開。
身後，老陳頭將收來的糞便分類，不經意間，便是有數節細小竹筒隱秘進入袖中，無人知曉。
在鳳山縣西北數百裏，有一座平常而隱秘的小莊子，一樣的春耕夏長、秋收冬藏，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那一片覆蓋住整個村莊的桃花林了。村中多是年紀不小的中年漢子，年少稚子倒是很少見，村子不大，不論誰家有個什麼事情，往往須臾之間便是全村皆知，那些村裏的愣小子最是煩這種事情，這些小家夥要是誰不小心，前一天晚上，貪著炕上的餘熱，沒有去茅廁，一不小心在炕上花了‘地圖’，老爹老媽一頓斥責多半是跑不了，不過這都不是事，關鍵在於曬被子的時候，那一聲聲嘮叨多半全村都能聽到，如此一來，第二天多半走到哪兒，都會有人揪著問“小東西，昨晚上又畫地圖了？真有出息，是鳳山縣的？還是咱中牟道的？”都能把這些剛剛懂得一些顏麵問題的小子，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村子東方，有一座看著上了年歲的古痷，庵牆上都攀著一層層的古藤青苔，與倉黑色的瓦片輝映，折射出一種特別的曆史滄桑感，倒是一株在院子之中的枇杷樹，尚且為古痷增添了一些生氣。
古痷內的亭子邊，一名男子一襲青色長衫，手中拎了一瓶碧綠酒壺，抬頭望向西北，另一手則是在欄杆上輕輕拍打，暗合曲調，一種出塵之意油然而生。這世界之上，有一種男子，好似生下來便是需要你去仰望，往往你會忽略他的相貌，僅僅是氣度便讓你有種高山仰止的錯覺。可惜的是，男子一頭灰白頭發，破壞了整個的氣氛，否則讓平常百姓看到，絕對會驚歎這好似從畫中走出的驚豔男子。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並沒有出聲，而是等到男子停手之後，方才一聲輕笑，開口道：“沒想道會聽到你司馬先生的江南小調？真是少見，當年可是你軒轅書生一句‘清談玄學假名士，輕詞浮歌真國賊！’將一票名聲鵲起的書生名士貶落凡塵，更是將江南士林生生砍去一截，壓得那江南士族數十年未進一步啊！”
被稱為司馬軒轅的男子，微微一歎，笑道：“雖說當年沒錯，卻也是年少輕狂作怪，替他作甚？”
後來者，亦是一位男子，同樣身著青衫，不過與司馬軒轅的滿身儒雅之意不同，而是一種明快之意，聽到司馬軒轅的說法，嘿嘿一笑，一副滿目向往狀道：“那是，罵你的士子名士都快淹滿整個秦淮河了，不過當年給你鴻雁傳書，眉目傳情的女子也快有半個金陵城了吧？唉，這麼說來，當年我怎麼就沒有年少輕狂一下呢？真是大損失啊！”
司馬軒轅無奈一笑，不在理會後麵男子的痞賴樣子。正色道：“昨天楊老收到密報，有整整三百精銳甲士，在冬至毫無掩飾的進入了鳳山縣。”
男子一臉嬉皮笑意，微微一頓，開口問道：“呦，是誰的鼻子這麼靈？”
司馬軒轅從桌子上翻過兩隻酒杯，各自倒滿，淡淡道：“三百士卒，皆是領繡錦雲。”
“曹錦雲？”
司馬軒轅點了點頭
男子一聲冷笑，看來這冬至刮的可不是什麼暖風，這場冬風是想要給這本來就不暖和的中牟道，再添幾道割肉風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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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