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3、千秋大計(2 / 3)

潑酒是為了衝淡地上的血跡,用酒氣掩蓋血腥味。雖然用填沙這種辦法可以更完美的掩蓋血跡,但這種辦法頗為耗時,僅憑一雙手是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這項工作的。用酒潑這種辦法雖然快,但在天亮之後,怕是會失效了,今夜沒有下雨,僅憑十幾壇酒,最多隻能起到衝淡的作用。

但孫謹相信,憑他們同門三人齊力,要在兩個時辰之內,從京都帶走一名弱女子,隻要不驚動官方力量,還是不難做到的。

最後留了半壇酒,澆了一些在自己身上,掩去剛才搬屍時沾上身的些許腥氣,又灌了幾口入喉,孫謹這才坐上車轅,扮起馬夫,向雲間客棧的反方向趕車緩慢前行。

……

與孫謹告辭後,不到一刻時間,淩厲就與烏啟南一起來到了宋宅側院。

沒有哪家宅子會在側麵開門,宋宅也不例外。站在側院的兩人正分辨著是由正門入,還是選後門,烏啟南就忽然“咦”了一聲,然後輕聲道:“小淩,你的直覺總是那麼明準,這宅子裏氣味不對,已經有人動過了。”

“隻是不知道正主還在不在。”淩厲沉吟著開口,“那女子昨天傍晚就已經回到內城,如果動手,應該不會拖延到此時還沒有結果。這個目標比起以往宗門給的任務,實在過於複雜多變,不知這宅院裏是否又生變故。”

烏啟南沉默思索了片刻,輕聲說道:“你準備怎麼進去?”

淩厲深吸了一口氣,嗓音漸漸下沉:“我從正門直接進去。小烏,你在暗處,伺機而動。”

烏啟南立即表示不解:“這樣做太危險了。”

淩厲平靜地解釋:“宋宅不僅大,而且暗藏玄機,宗門對此早有調查,如果不是三年前出了個事故,宋宅本該是座官邸,類同統領府那種衛所。對此,前幾天我也混進去查探了一番,如果貿然潛入,會遇到的阻礙也許比直接進去還要多。而如果我在明,你在暗,互相為指引配合,倘若假身份可以通過第一重阻礙,直接找到目標,之後帶她出來就容易得多了。”

烏啟南微訝道:“這宅子有這麼厲害?”

“據密報,這個宅子是那個姓林的男人親筆構畫,與統領府相似度有六成。”淩厲快得不留痕跡地挑了挑唇角,慢慢又道:“這次的任務疑點頗多,如果不是宗主特使傳令,我恐怕早就放棄任務,直接回宗門討問究竟了。”

“修城牆那位?”烏啟南嘶嘶倒吸一口涼氣,見淩厲點了點頭,他再次看向森然一片的宋宅,眼中不禁浮現一絲恐懼,輕聲又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有些怕了。”

“你開什麼玩笑。”淩厲心知烏啟南言怕隻是他一慣的行事風格,每每大事在前,總會捏點輕鬆的話題,作為起事前情緒的一個緩衝,這並不表示他真就怕了。盡管如此,淩厲還是隨手給了烏啟南肩頭一拳,輕笑道:“就算現在叫你去闖皇宮撈人,你也未見得會怕。”

“嗨,看來這個玩笑是有點用舊了。不過,你知道我會全力輔助你就行。”烏啟南說話間,神情漸漸認真起來。他從衣袖裏掏出一塊令牌,放到淩厲的手心,然後又扳起他的大拇指,按在令牌上的一個位置。做完這些,他又說道:“剛才在馬車中時間有限,我隻刻到六分像。這在白天肯定是混不過去的,但在晚上,你捂緊這個沒刻好的位置,大約可行。”

話語微頓,烏啟南又輕歎一聲,說道:“如果沒有混過去,這可不能怪我手藝不精,隻怪他們注定福薄,不能多活半個時辰。”

淩厲注意到烏啟南在遞令牌過來時,那隻手的手指上有多處血痕,還來不及包紮,顯然就是剛才在馬車中趕時間刻章,刻刀失手所致。他心中一動,臉上浮現一絲愧疚,要知道烏啟南平時對自己的雙手極為愛惜,這是暗器高手平時必須慎重保養的肢體部位。

然而此時時間緊迫,應當以正務為主,所以淩厲並沒有表露什麼感激的話,隻是微微一笑,說道:“新的玩笑還不錯。”

烏啟南撇了一下嘴角:“借小孫常說的那話,要得你的一句誇獎,真比直接去殺人還難。”

淩厲動了動嘴唇,終是沒有再說什麼。與烏啟南對了一下眼色,他便先行一步,朝宋宅正麵大門走去。

站在門口,淩厲側過臉,最後與匿身於院牆陰影裏的烏啟南對視一眼,然後就伸手去拍大門上的獸頭環。

很快,門內就響起了腳步聲,憑淩厲的耳力,能判斷出門的背麵至少已經聚攏了四個人。尋常人家的宅戶,深更半夜哪需要這麼多人守門,這顯然不符常理。不過,淩厲早已有心理準備,知道這宅子的內裏很可能是龍潭虎穴,他既然決定闖了,就沒有臨陣忌憚的理。

“半夜三更的,誰在外頭敲門啊,還讓不讓人休息啦?”門內傳來一個摻著些睡意的聲音,帶著頗為不耐煩的調兒。人在淩晨是睡得最踏實的,即便自控力再強悍的人,熬到淩晨這個時段也會感覺到一絲疲倦。門房家丁的倦怠與不耐,倒屬正常。

隻是在這門房家丁開聲之前,那四個人的腳步聲揭示了某種刻意為之。

“一個門房罷了,廢話太多。”淩厲極其精簡地吐出兩個字,然後就一腳踹向大門。

宋宅不比尋常民宅,實際建造材料都異常結實,隻是外表刷的漆色尋常,給人一種普通宅所的視覺感受。淩厲早些天已經混進去查探過,又憑借著宗門的資料對這個宅子進行過精細推敲,他對宋宅的看法早已不似常人那樣簡單。

此時,他這一腳雖然沒有把門閂踹斷,但卻在大門上留下了一個微微凹陷進去的腳印。這是他在不借用工具的前提下,能給大門造成的最大損害,實則他期待的結果已經得到了。門後四人看著這個腳印,皆是心頭大驚。

那個最先開聲的門房家丁已經被這門上傳來的轟隆一聲給嚇得倒跌在地,哆嗦了幾下,才佝著身爬了起來。他沒敢再直起腰,下意識就往那四個身懷武藝的護院家丁背後躲。但他還沒退後幾步,就被四個家丁中的一人給拎到前頭,雖然沒有誰說話,讓他開門的意思卻已了然。

從大門背麵看,光潔的漆麵有個位置集中出現了裂痕。門後的四個護院家丁怎會不知道這扇門的材質,能一腳把門踹成這個樣子,可見來者武功實力之強悍。正如門外之人所言,此時再廢話什麼,都沒有實際意義,是敵是友,不如開門見真章。

但是外麵敵友未明,誰上前開門,誰可能就得當場斃命。何況這門房家丁還是個不會武功的主兒,後頭那四個身攜利器的護院家丁本就是準備把他當探路石丟出去的,接下來會不會被這來勢未明的高手像踢門那樣踹裂全身,真的是估摸不準的事情。

這門房的褲子已經濕了,哆嗦著一邊伸手去拉門閂,一邊顫聲說道:“我隻是個管門的,門外的好漢,您手下留情啊。”

門閂拔出,隨著兩扇大門緩緩的左右打開。在門軸摩擦發出的沉悶聲響中,距離淩厲有十來步遠的烏啟南就身形微微一縮,如夜貓般躥上了院牆,以側宅院牆為入口,先一步匿進了宋宅春末漸深的草木叢中。

如烏啟南這樣竊入宅所,淩厲也可以輕鬆做到,但他選擇了一條更難一些的進宅途徑,因為他需要盡可能的縮短這次行動的時間。為了快,而冒些險,這是他在一番利弊權衡後做出的決定,必然也是做了些準備手段的。

大門開啟的前一刻,門後的四個護院家丁當然也沒呆站著等,而是在倉促間商定一個配合手段。兩人分別散開在左右的灌木叢中,再留兩人守候。

門開至一半,眼見著站在石階正中間的那個黑衣黑褲黑傘的年輕人,等在大門後的兩個護院家丁皆是微怔。觸著那人的目光,這二人又沒來由的感覺身上有些泛寒,仿佛有把冰冷利劍已經刺到了眼前。

宋宅大門還未完全敞開,門外那個黑衣年輕人就直接跨了進來,仿佛這宅子他早已來過數百回那般自然。門內兩個護院家丁見狀,著地雙腳雖然沒有挪動半寸,但兩個人的身形卻隱隱有後退的意思。

淩厲僅兩步便跨入門檻之內,臉龐與那兩個護院家丁貼近得隻有一拳間隔,目光如電,迫得他們一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這樣鬼魅的速度,要取他們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

但淩厲沒有這樣做,隻是在盯了那兩人幾眼後,就有如閑庭信步般閃身至一旁,視線在石板路兩旁的灌木叢中掃過,冷聲說道:“二位何故躲躲閃閃,難道想要偷襲付某不成?白桃就是這麼教導你們待主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