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後招(3 / 3)

榮術因病從四組外駐分部調回京都之後,先是休養了大半年,病體痊愈後,榮術就職從統領大人的近衛組,主要負責替厲蓋侍劍——也就相當於長了腿的武器架子——雖然厲蓋平時基本用不上武器,但對這個新入統領府的近衛還有頗有些臉孔映像的,因為他形影不離跟得較近。

其實厲蓋心裏也早就知道,榮術的病雖然康複了,但身體素質因為這一劫而削弱許多,本該再休養三個月,好好恢複一下體能才對。因而他在聽了那名扛戟近衛的解釋稟告後,便輕輕擺了擺手道:“生病了就得多休息,老管家做得不錯,就再多派兩天假給榮術吧!”

扛戟近衛連忙應聲:“是!”

走入大議事廳,厲蓋以為在這裏等著他的至少是個五品以上的主事官,可他卻隻看見了一個無品階的、他的下屬伍書,他有些感到意外。

將守在大議事廳裏的幾個侍衛派去外頭,他就直接問道:“今天你不當值,忽然來到這裏,是發生了什麼事?”

伍書便將在宋宅那裏遇上的事情仔細稟告了一遍。

待伍書的話說完,厲蓋就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知道我就快離開京都了,什麼牛鬼蛇神就都忍不住要跳出來了。”這話說完,他沉思了片刻,然後就又對伍書說道:“雖然你即將升任四組駐京部組長,但宋宅那邊的事情,最近這幾天還得委托你仔細看著。”

“卑職明白。”伍書躬身領命。猶豫了一瞬,他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統領大人,要不要全城搜捕那名蒙麵女子?”

“我知道你有半麵辨人的能力,但……”厲蓋遲疑著說道:“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連根拔起,便不可打草驚蛇。總之你以後若有機會再見到此人,不論她是蒙麵還是不蒙麵,你都能認得出來,所以你也不必急於一時。”

伍書微微頷首,知道這是“放長線釣大魚”之策,但他也怕線放得太長會失控,於是他沉吟著慢慢說道:“萬一宋宅那邊出現變故,又該怎麼應對呢?今天卑職隻是追那一個女子,她隻片刻功夫就召出了十多名殺手反擊。卑職無法估測,這群賊人這次出手,人數上有多少。”

“你恐怕是想到了三年前林家老宅發生的事情了。”想起這件過往之事,這一劫涉及到自己結義兄弟的人身安全,厲蓋先是自己歎了口氣。再看眼前之事,如果像三年前那樣再來一次,可能傷害的就不止是一個人了。沉思片刻後,厲蓋緩慢開口說道:“雖然羽林衛裏都是好手,但他們跟你不熟,你就拿我個人的符印去統領府侍衛裏挑人。我給你配一百人,宋宅那邊,怎麼安排他們,全憑你的調遣。”

伍書聞言不禁雙目微睜,眼神裏流露出驚訝的神情。而不等他開口,他就聽厲蓋又說道:“宋宅跟林家老宅在本質上有著截然不同的一麵,如果當初他早一些聽我的勸,住到宋宅裏去,或許三年前的事情結局不會那麼慘烈。”

伍書明白厲蓋話裏涉及的人和事分別是指的什麼,他微微低下了頭,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

而厲蓋這邊則已經收起了思緒,他看了低頭不語的伍書一眼,淡然說道:“往昔發生過的事,現今說什麼也管不上了,倒是眼前或會發生還沒發生的事,才應該多費些心思經營妥善。沒什麼事了你就退下吧。”

伍書聞言正要拜別退走,他忽然又想起關於今天在宋宅碰上的事情,似乎還有一個小細節他差點漏掉了。稍許斟酌過後,他便將這些細枝末節的懷疑全部稟告給了厲蓋。

厲蓋聽完伍書地述說,臉色頓時有些陰沉起來,用有些難辨情緒的語氣說道:“你說這個女子可以避過宋宅的護院,在宅子裏自由進出,也就是指,你懷疑此女子在宅中有內應,而這個內應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叫做白桃的宅中主事?”

伍書不覺得自己的這番推斷全是妄論,可能就是準確性還有待查證,所以他麵對厲蓋坦然點頭,又補充說了一句:“經卑職觀察許久,白桃這個女子的武功恐怕不低於卑職,而且她多年隱藏不露,這是最可疑的一點。”

厲蓋忽然笑了,這笑容顯露得並不太久,然後他就斂了笑感歎道:“可白桃明確是陛下的人。”

……

昭國新政,延續了前周“仁、孝、禮”的三字國魄,其實這應該不能完全算是延續,因為這三樣東西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延續下去的必要性。總之,盡管如今周廢昭立,很多美好的東西都被新君王選擇了繼承,也不管有些人議論他這麼所好像有點沒麵子。

而在後宮之中,‘孝’的遵守和施行,顯得尤為突出。

可在今天。一向是會按時到霄懷宮給德妃請早安的二皇子王泓今天卻突然缺席了。盡管在二皇子不見蹤影之後沒隔一會兒,有華陽宮的宮人去了霄懷宮遞送二皇子身體抱恙的消息,德妃還是不放心的親自走了一趟。

這算是輩分之間的逆行,雖然德妃以前也常常這麼以母妃的身份在本該是二皇子給她請安的時辰,反過來去探望二皇子,可是當德妃到達華陽宮時,宮人們除了小心伺候之外,心底還是會升起一絲感動。

當然,能讓這些外人產生共鳴的感情。必然是他們也有份參與的。不得不說。德妃與二皇子平時待宮人們的友好程度,淡化了許多主奴之分。這些宮人中還存在一些前朝宮廷裏留下的太監宮女,對比前朝在禁宮中生活了幾十年、似乎除了用奴仆的身體取樂外便沒有別的愛好的那些皇族,這位新君及其家眷的確要友善許多。令他們在心裏更加感激。

國都重建時,新國君將禁宮中所有的太監宮女們都被召集在一起並許諾,願意各自回家的,絕不強留,還會贈送返家宮人一些盤纏。在那次活動中,宮人們走掉了一批。留下來的那一批,要麼是因為戰亂,本就家園盡毀,隻得賣身黑市借機入宮門的流人;要麼就是在宮中生活得太久,已經與普通人的生活嚴重脫節的大齡宮人。這些人不是不想回家,過上清貧但能夠自主的日子,而是已經沒有選擇。

這樣的一群人,若是像以前那樣生活在壓抑痛苦的環境中,或許很容易心生極端情緒,做出逆主的事。但他們同時也都是可憐人,隻要有人能給他們一點好處和寬恕,在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能做到有求必應的。而在同時,能在生活上帶給他們良性希望的主子,他們自然也希望這樣的主子能夠生活得好。

便如德妃一貫對近身的兩名宮女教誨過的那樣:下人肚子裏有怨氣,侍主也容易不盡心,反之,則可以是一份付出,多份回報。

主子寬厚是很難得的,但寬厚的主子不一定就有寬厚的仆從。對於有時候會代蘀自己的嘴巴說話的兩名近身宮女,德妃也一直是以自己修身的標準來管束的。

進華陽宮後沒過多久,德妃就起身回去了。

二皇子體虛的情況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她守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宮人們還都得騰出手服侍她,二皇子也不能休息好了。她不是大夫,隻是來看看二皇子的病況嚴不嚴重,以免疏失了什麼。

回到霄懷宮後,德妃走到院中的一處石桌旁,在墊著柔和的絲毛墊子的藤椅上坐下,隨手舀起桌上還沒收起,剛才繡了一半的花樣,但遲遲沒有再動針。

宮女萃春端著剛泡好的花茶走了過來,輕輕擱下茶杯,她看見德妃望著手中半成的繡品在微微出神,稍微猶豫了一下,她便開口道:“娘娘,您還在為二殿下的身體而擔心麼?”

德妃偏了一下頭,目光從手中的繡品上移開,落在萃春身上,但她沒有說話。

萃春被她這麼看得有些心虛,連忙低下頭,再開口時,聲音也低了一分:“娘娘其實大可寬心一些,二殿下近年來調養合宜,身體已經比以前要強健許多了。”

“嗯。”德妃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繡品放到石桌上,然後開口道:“萃春,你先退下,本宮有些乏了,想安靜一會兒。”

萃春連忙垂首一福,輕步離開。

萃春走後沒過多久,德妃的另外一名近身宮女青夏就從霄懷宮外走了進來。她在進門後,先是轉身朝霄懷宮的圍牆外四顧一番,似乎是在檢查有沒有人跟蹤,然後她掩上門,這才走近德妃跟前,低身一福。

正在閉目養神的德妃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有些突兀的說道:“二皇子怎麼會突然身體抱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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