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1)、將心(3 / 3)

旋即兩人又是暗暗輕聲舒了口氣,其中一人反應稍快些,連忙順勢作答:“公子不在。”

這倆人心裏已經做好打算:平日裏阮公子對眼前這位莫姑娘雖然很好很照顧,但現在他在裏頭麵見的很可能是一位皇族,所以莫姑娘最好還是得回避一下。

被“驅”出店內時,剛才那兩名來自皇宮大內的高手也已經給過提醒,有宮中貴客來這裏的事情不可聲張。這兩個保鏢在剛看見莫葉走過來時,還正愁怎麼做好這一點、而又可以不必直說。

眼下這個回答真是太簡單、太輕鬆、又太應時事了。

見這保鏢回答得這麼幹脆,仿佛早就迫不及待等著對她說這幾個字,很明顯有趕人的意思,莫葉心裏當然存疑。不過她還不至於把這兩個保鏢當賊揣度,所以心下雖微生質疑,嘴麵上也隻是語氣平常地又問了一聲:“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好像是找金老板談生意去了吧。”

“他回家了。”

兩個保鏢異口異聲卻在同一時間回答道。

也許是因為宮中貴人的突然到來,讓他二人過於震驚,此時此刻情緒上還有些沒有歸位穩定,兩人合作的默契度也因此生了錯離,才會對莫葉的問題給出兩種說法。

顯然隻有說回家了才是最穩妥的,因為回家的阮洛才最有可能不帶上他們一起走,可無奈的是還有一個人又說他去約金老板,這回答無疑撬翻了另一個人的說辭,且因此自己的話也有些站不穩了。

莫葉聽著這兩人說出了明顯矛盾相抵的話語,本來有些忍不住想要直言拆穿,然而她隻是動了動嘴唇,最後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因為她忽然意識到糾結於這個問題並不存在什麼實在的意義。

輕歎一聲後,莫葉沉下心緒,慢慢說道:“兄長時常忙碌,我作為他的義妹,卻難得有能幫得上什麼的地方,當然也知道自己不給他帶去困擾即是幫助,所以本也不該總是盯著他的去向。隻是近幾天家裏家外事務倍增,我也忙得沒注意他這邊,有些擔心,兩位大哥看他最近這幾天的飲食如何?”

莫葉隻是很自然地提到這件事,卻不料再次地問到了兩名保鏢的難處。經她這一問,那兩個以武力為長的漢子才意識到,自己這幾天好像同樣的忽略了一個問題。

然而考慮到有宮裏的一個大人物在書店裏頭,似乎也是有什麼極重要的事情要單獨與阮公子議談,兩名保鏢最終還是覺得不能告知莫葉實情。經過了剛剛那次默契失敗經驗,此時的兩人明顯漲了些掩飾技術,多說多遺漏,所以他們隻是一齊點頭,隻說一個“好”字。

莫葉狐疑地看了這兩人一眼,倘若阮洛是一個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人,她此時恐怕很容易將書房內的事與某個場所聯想到一起。但阮洛給人的形象印象顯然不是如此,與他有過一些接觸的人更容易將他與工作大過娛樂的習性聯想到一起。

盡管這第二次發問,那兩個保鏢的回複比較於第一次時完美了很多,也似乎更有說服力了些,然而莫葉卻並沒有真正放心下來。不過,她雖然有些難安心,可眼前這兩名青年保鏢侍立阮洛左右也不是一兩天時間,她倒不會因為心裏的那點放不下,就懷疑這兩人侍主的誠意。

更何況她苦練三年武功,今時的她雖然外練招式掌握得很是匱乏,但隻要她願意,折身避開這二人,令覓一角落上牆揭瓦的功夫,她自覺毫無問題。

所以麵對這兩個明顯有所隱瞞又不願痛快點說實話的保鏢,她沒有繼續花時間地嚐試問詢什麼,隻是又叮囑了幾聲,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見莫葉終於肯走了,望著她不緊不慢地走遠、略顯得單薄了些的背影,站在書店門口的兩名青年保鏢暗暗鬆了口氣,下意識朝搭檔看去,又立即從對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絲猶疑。

兩人幾乎是在對視的同時再次一怔,默然片刻後,終是門右那青年先一刻開口,說的卻是門左青年同時也想到了的事:“關於此事,我們是不是不應該瞞著莫姑娘?”

以旁人眼光看來,如今莫葉與阮洛之間的關係與真正的一家兄妹無異。即便這兩名青年人受雇於阮洛久了,知道雇主與剛才來過的莫姑娘之間真正的結義關係,卻也無礙於他們這樣認為。

所以在聽見右門青年的話後,站於門左的青年人未及思慮過多,即表示認同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很快又搖頭表示否定,想了想後說道:“可我們也是第一次遇到像今天這樣的事,這屬特例,或許莫姑娘需不需要知道,由阮公子來說更恰當。”

門右那名青年人聞言,目色微微一亮,旋即也是推翻了自己剛才說的話,點頭認同道:“你說得對。我們隻是受雇於人的保鏢罷了,雇主家裏的事,我們不需要參與的便盡可能要避開。”

兩人在進行簡短對話的同時,並沒有注意到已經走遠的莫葉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而隻是下意識回頭一顧的莫葉看見書店門口那兩個人點頭交談時的麵部神情變化,似乎達成某種愉快的合作意念,她心裏的質疑就更重了。

原本那翻牆揭瓦的念頭,隻在她剛剛轉身離開書店那會兒,於腦海中浮現了一小會兒,但這一刻隨著她的疑惑情緒加重,她或許真要忍不住好奇的一探究竟。

然而在她緩慢行出幾步路後,這個被第二次猶豫著提起的念頭就又經她自己輕輕放下了。

一是因為她對那兩個青年保鏢的信任,二是她有些懷疑自己今天因為一些外事所聞而情緒變得過於複雜敏感,有些多慮了。但關鍵的一點,還是因為她看見街對麵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

阮洛住入宋宅後的三年時間裏,除了視莫葉和白桃為親妹妹一樣地照顧,也如葉諾諾多次評價的那般,對宅中其餘仆人也頗為友好。

不過,身為宅院裏的仆從,必然有侍主的義務,主仆之間的區別仍是存在的。好在阮洛除了每天忙得團團轉地經營十幾家商鋪,有限的閑餘時光卻也沒什麼玩樂愛好,三年間他常使喚到的丫頭也就兩個,即便他一直難擺出家主的威嚴,倒也不會影響得整個宅院裏的仆從全都恃寵而驕。

此時自街對麵行來的,正是阮洛常使喚的兩個丫頭其中之一,莫葉當然不會覺得陌生。

“小草?”隨著丫鬟小草的走近,莫葉觀察到她的雙眼微紅,似乎是剛剛哭過,心裏更感覺疑惑,“出什麼事了?”

莫葉會這麼問,倒不是因為她憑小草眼角淚痕想到宋宅出了什麼事。宋家大宅能出什麼事情?有幾十個身挾武藝的護院看著,輪著時辰的換崗巡視,有時連莫葉都覺得,這寬敞的宅子好像不是用來居家的,而是什麼衙門辦公的地方。

而在此時,莫葉隻是純粹出於關心的意思,關切小草一聲。

近些年裏,雖說阮洛但凡有什麼瑣事要幫手,都會叫到這兩個丫頭,但也並非她們必須做到全天守在宋宅等候傳喚。對於這一點,阮洛分派得很清楚,就說今天,留在宋宅當值的是小花——估計她此時也是閑得不是在修花枝就是在曬太陽——而今天莫葉出門時,則正逢楊陳帶著輪值當空的小草外出遊玩散心。

他倆的婚期將近,同行散心的過程應該分外甜蜜才對。

可此時莫葉卻隻見她一個人回來,不,不能說她是回來,而像是她特意為什麼事要來找阮洛才對。

作為長期侍奉在阮洛左右的丫頭,小草當然知道阮洛白天忙碌時最常待的地方是哪裏,並且就現在莫葉的眼光看來,小草那猶現淚痕的臉上表露出來的情態,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過受了委屈。

事情似乎正如莫葉觀察揣測的那樣,獨自來到這兒的小草心事頗為深沉,直到行至離莫葉隻有幾步遠時,小草才認出了她的存在。

然而隻是與莫葉對視了一眼,小草就似突然看見了什麼令她畏懼的事情一樣,眼神瑟縮了一下,腳下步履也是微微一頓後才恢複如常。

因為莫葉在先小草一步看見對方時,就一直沒有挪開過注視的目光,所以這些稍縱即逝的舉止細節異處才會被她清晰地看到。

除此之外,莫葉還能明顯地看出,當小草後知後覺地也發現她之後,竟強展笑臉。這份笑意在莫葉看來,當然顯得頗有些古怪。

麵對莫葉關切地一問,走近來的小草隻是微微搖頭,沒有立即說些什麼。

她先是朝著一條街外的書店方向瞟了一眼,臉上那份勉強的笑意漸漸淡了,然後再才調轉目光看向莫葉,問了句:“小姐,您剛才……少主他現在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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