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9)、珍貴的品格(2 / 3)

許二明白過來,知道莫葉是在提醒他,不要聲張此事。畢竟皇帝的旨意是需要代表國策權威的,在沒有正式公布之前,這種話並不適合當作街坊閑話般傳來遞去,如果被歪曲理解可就不好了,或許會影響某些當權者實施計劃。

許二認真說道:“莫小姐放心,在下明白你的意思。”

說罷,他拎起桌旁小手爐上的陶壺,將煮好的奶茶傾入擱在莫葉麵前的搪瓷杯中,杯中熱氣蒸騰,雅舍裏頓時也是奶香四溢,又淺淺攜了些許茶的清氣。

時下正處盛春季節,白晝氣溫適宜,窗外草木生發,透著盎然活力,春風略攜涼意,卻不侵膚入骨,身處此景此境,手中捧有一杯溫暖甜膩的奶茶,隻是嗅一口,已叫人感覺身心滋潤。

然而此時莫葉捧著的杯中,已是被許二調煮好的第三杯奶茶了,有些膩……

“已經第三杯了。”莫葉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鬆開了捧著茶杯的手,隻以右手並兩指將茶杯往前推出,“再飲,我得胖了。”

許二聞言不好意思地一笑:“在下差點忘了。”

許二的話音才落下,莫葉正準備問他餘老板是不是事務太多,或者她應該再約明天,卻就在這時,窗外樓下的街道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暫時折斷兩人的思緒,吸引兩人一齊朝窗外看去。

京都投入街區治安管理的兵員配備得非常周全,平日生活中,街道上隔不了多久就會響起這種腳步聲,城中居民早已習慣了。太平的日子持續了十來年,這種在早些年戰亂四起時還會讓人心生寒意的甲士行走方陣,如今就如街邊高立的燈柱那般平常,在大多數人眼裏,他們有些類同於能移動的風景。

這些巡視軍卒們雖然身體結實、全副武裝,大多在統領府錘煉過個人武功修為,但他們卻不會為難普通百姓,紀律嚴明。即便有誰當街犯事被抓,除非窮凶極惡之徒試圖頑抗,束手就擒者輕易不會挨揍,隻會按例律被這些城衛押送去京都府受審,若有錯抓、無辜的人自然會得到釋放。

麵對這樣一隊軍人行過,本分之人當然心態平和,或許還會平增不少安全感。這些軍人都是守衛京都的戰士,他們的手腕再鐵,手中的武器再鋒利,打擊力量也都是一致對外的。

然而今天行過街區的這隊軍卒卻讓城中百姓感覺到了異樣,甚至膽小之人看見這樣一支長長的隊伍,會被其陣勢所震懾,心下隱隱生出怯意。

巡街城衛滿員一組是三十人,偶爾略有增減。一隊兵卒當中,又分十五持刀兵,十五持矛兵,長短兵器呈互相配合之勢,若有需要施展開圍捕陣型之時,陣型的設計可以使三十人承受對抗一百人的進攻衝擊。

人數製式是莫葉在剛入京都時就已從師父那裏了解到的,至於這三十人的武功是怎麼配合到一起的,如今這似乎已經是城中居民都能知道得大概的事。

但是此刻莫葉投遠目光至窗外,明顯可以看出,自樓下街道跑步經過的這一隊兵卒,似乎並非是平日裏常見的那種街區巡衛。他們不再是三十人一組,一眼看去這一隊人應該有兩百左右,並且他們手中筆直向上握著、並未因跑步前進而生傾斜的武器,全都是一致的無纓長槍。

即便莫葉沒有親身去過練兵場感受一番,此時她也能隱約感覺到,這支軍卒似乎來自作戰部隊。城衛隊主要對付的罪犯其實大部分來自百姓家庭,但在戰場上作戰部隊的軍卒麵對的是與自己一樣、或者凶悍更甚之的軍人,這兩種環境打磨出來的軍人,外表氣質是會有些不一樣的。

但現在看著這支軍卒小隊經過樓下,讓莫葉以及其他城中居民都能感受到異樣地方其實很直白,就是他們手裏的武器換了,衣甲也與城衛隊略有差別,並且他們是跑步行進,自然有一種急促的氣氛在街道上渲染開來。

待那整齊又轟隆如雷的腳步聲自街道上過去了,莫葉和許二收回目光來,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待兩人開口說話,樓梯口又噔噔響起一陣腳步聲,卻是一名跑堂夥計找了上來,向現在已是主事掌櫃的許二彙報了幾件事情。

得了許二給出的決策後,那跑堂夥計見掌櫃的在招呼貴客,沒敢多叨擾也就準備離開了。但在他剛走到門口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問道:“掌櫃的,樓下那路過的兵是怎麼回事啊?看著怪嚇人哩。”

其實何止是那年輕夥計看著樓下的行軍步伐覺著心驚,此時的許二心裏頭也已冒出些許訝異,然而他現在身為一店之主,便要拿出符合身份的鎮定。幹咳一聲,他說道:“內外城兵員互換,兵部的事,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就別閑操心了。”

年輕夥計連連點頭,見許二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下樓忙活去了。

待那夥計走了,許二卻是聚起精神望向莫葉,眼神中略有期待之意地問道:“莫小姐可知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問我?”莫葉詫異了一聲,想了想後,她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又道:“你莫不是在懷疑皇宮裏發生什麼事了吧?”

“看著有些像啊。”許二目露遲疑神色,“你也不知道麼?”

當今皇帝並不似舊朝皇帝那樣傲慢冷酷,雖然帝王威儀的確有注意培養愛惜的必要,但在值得去做的事情、以及值得一見的人物麵前,陛下的行動也時常不拘小節。或許這是因為他是靠己身實力一步步走上皇位,而非一出生就浸在皇族韜養之中,比起古板遵循規矩條文,他更相信以實力說話。而對於有著足夠實力左右江山的人而言,規矩禮式大多時候都是心情的產物。

當今皇帝並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

在需要的時候,陛下也能做到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與他人攀談,或者不倚皇權的與他人隻評道理。

而對於陛下精心打造出的京商團隊,對那些為振興帝京商事而做出過功績的本土商人,即便他們頭上沒有頂著功名,陛下一樣重視他們,並時常與他們會麵交談。

談話的主要內容,當然還是圍繞著怎麼讓帝京乃至全國都城的商事被激發壯大,以及最後多多向國庫送稅收這些問題,但偶爾閑暇,還是會說一些別的閑話。

現如今京商團隊中最明亮的新星當屬阮洛,而阮洛在繼承舅父產業後在京都這三年時間裏沒少得到陛下傳喚,這兩人交談了什麼無人知曉,但能給旁觀此事的人一個提示:陛下明顯很看好這個後生啊!

那麼,如果京都將有大事發生,阮洛興許能先聽得一些風聲,畢竟他有著那麼好的機會,與陛下走得那般近。

而現在離阮洛最近的莫葉就在店子裏,坐在他的對麵,他是不問白不問。

然而莫葉是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對於商人來說,戰爭必然是最大最難以修複的傷害,可在此之前阮洛那邊沒有任何異樣,所以此時許二是問了也是白問。

正當莫葉麵對許二茫然搖頭,不發一言的時候,樓道口再次響起腳步聲。許二一聽這腳步節奏,立即識出它來自餘用,連忙自桌邊起身,向門口迎了過去。

莫葉也已起身離桌,跟上許二的步履,向雅舍外走去。剛出了門口,站在二樓兩邊雅舍中間隔著的走道上,她果然就看見餘用正往樓上走來。

雙方目光一碰上便打了聲招呼,走近後又寒暄幾句,無非就是久等了、失禮之類,接著很快就又坐回了雅舍內。

在餘用麵前,許二毫不感覺為難的立即降身為跑堂夥計,行動麻利的給餘用煮了一壺他慣常飲用的餘家祖傳大苦茶湯,斟好一碗恭敬捧至餘用麵前,然後他就如一個長期跟著師父學藝的老實徒弟一樣,很自然的盤膝坐在餘用側後方位置。

在此期間,無需餘用發話吩咐什麼,許二也沒有開口請示,煮茶斟茶前後過程就像一個家裏的人互相盛飯夾菜那般自然。

直到許二也坐下了,餘用才止住剛才與莫葉的閑來碎語,話歸主題地說道:“其實莫姑娘可以不必這麼勞累,把名帖交給許二,讓他轉遞給餘某也是一樣的。”

在來送餘家這封名帖之前,莫葉還送過別的十幾家邀請名帖,對於餘用的這句話她是熟悉無比,因為會這麼說的人家她已經碰上多次了。然而無論這句話是由誰說出口,她回答的話仍然是一樣的一句,語氣也仍然如第一次這般回話時的堅定而認真:“義兄特別叮囑過,必須將名帖送至賓主手中,不可轉遞。為此耽誤了餘老板的時間,小女子在此向您告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