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0)、叫陣(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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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南昭境內商業活動最頻繁的中州分會,一年的銷售總額和盈利總額,都能達到東州分會與川州分會的總和。燕鈺攬此大權,在燕家族人內,他的身份頓時登高數及,就快要與他的大哥,身為嫡長子的燕霄持平了。

但與此同時到來的,是一種龐然重壓。

然而燕鈺硬是扛下了這種壓力,他領頭經營的中州分會,數年間風風雨雨經曆過來,如今的燕鈺早已能勝任中州分會總當家的工作任務。身為庶出次子,燕鈺表現出的強悍能力,恐怕要令他那位極為重視個人能力,而非名譽規則的父親改變燕家總當家繼承人的名字了。

莫葉還未見過燕鈺其人,隻是從阮洛這兒了解到的這些。

其實隻要是經商的人,都不會陌生燕鈺這個人的基礎履曆,阮洛已經在京都經營了三年宋氏產業,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他今天在看見燕鈺後,立即想著避開,卻並非是忌憚燕鈺的名聲太大,而是涉及到一些過往之事。

這些過往之事,說是過節,則有些過了,但總體而言,事件本身擱在今天,似乎也是有些變味了。

早在三年前,阮洛取出自己那把蒙塵多年的算盤時,就在莫葉麵前提過幾句,他能在童年時就去了小梁國學習算經,其實是搭了燕家的順風車。而到了今天,莫葉才知道,阮洛能搭上那趟順風車,多多少少有欺騙了燕家的意思。

燕家的本意,是支持阮洛全程在小梁國學習,而待他學成之後,是要進燕家商會效力的。但阮洛在離完成學業還有約摸半年光景時,忽然抱病返回南昭,這事根本沒跟燕家的人打商量。

那時燕家除了在學習費用上全盤援助著阮洛,還有一個麵子問題。要進入小梁國第一商學院學習它國算學要義,這跟想要進南昭的國立書院難度上是差不多的,本土學子開幾個地方豪學的書麵證明,也就成了,但像阮洛這樣的外邦學子,要跨過求學就是難上加難了。

然而有的人似乎命定會遇到一種緣分。

西去求學的路上,阮洛碰上了燕家長蛇一樣的商隊在眼前經過。那時的燕鈺還隻有十幾歲,跟隨在父親身邊,還沒有獨攬大任,精神心情較為輕鬆。燕鈺碰上阮洛這個比他年歲小了不少的孩子,見他的馬車歪在路邊,便仗義出手使人幫他修車,這對於有著豐富陸上行車經驗的商隊而言,隻是舉手之勞。

而燕鈺與阮洛聊了幾句後,竟聊出了幾分義氣,知道他也是要去梁國,之後幹脆一路同行。

燕家駐於梁國的總商會,與其它分會最大的不同就是,這裏是總賬目合算地,每天都會有大量賬目攏集而來,交由總會計算組那一群人分理。

那時燕鈺的父親正在籌劃燕家賬目計算組的下一代人選,畢竟跟著他壯大燕家的那群計算組員,個個都四、五十歲了,不再適合每天進行這種高強度的腦力工作。

梁國的算學經過二十多年的研究精進,已有了不小的進步,這也是燕總當家準備為燕家培養新一代計算人才的動機點。

得知阮洛年少遠遊的目的,是準備去梁國學習,求學內容正是算學,經過幾句話的試探,燕總當家對他留了一個心眼。

在燕家勢力與名望地支援下,阮洛獲得入學梁國第一商學院的名額,但燕總當家這麼幫忙,本來是有意把學成後的阮洛編入燕家計算組,卻沒想到他後來會不告而別。

不過,阮洛確實是因病退學。梁國側鄰北雁國,大致還是算北方國度,氣溫偏寒涼,阮洛在這兒待不了多久,身體就出現諸多不適。燕總當家在阮洛離開之後,通過在商學院學子那兒了解到這一情況,也就沒有太過計較此事。

但如今阮洛若是迎麵碰上燕家的人,恐怕還是會有些尷尬。

況且現在還不知道燕鈺來到東風樓,是因為什麼事,要是為的麻煩事,那碰上他時場間氣氛可能又得再生異變。

要知道,燕鈺憑弱冠之年就開始掌管燕家南昭中州分會的商事,幾年來一直沒出過什麼差錯,除了本身能力夠強,自律心也是極為堅定。他最不沾的就是風月美色,就連宴飲時,也隻有在逢到知交時,才會肆意豪飲幾杯,其餘時候,至多飲至微熏意,即刻擱杯。

但他今天為什麼會來東風樓呢?

燕鈺擔任中州分會的總當家之後,幾乎就成為燕家置在南昭境域內商事的代言人,時常會來京都跟南昭那位對商業興國策略十分感興趣的皇帝見一麵,談一些事情,但卻從來沒有踏步過東風樓。哪怕曾經不止一次的有商人向他推薦,說東風樓裏的取樂節目與青樓完全是兩碼事。

阮洛站在二樓雅間的門側,朝外看了一眼,確定廳中數人裏頭,的確有燕鈺其人,他收回目光,不禁凝了凝神。

東風樓的一樓與二樓中間是打通的,所以顯得一樓大廳非常開闊。平時一樓廳心小高台上有舞姬表演歌舞,身處高低二處的客人都可以觀賞,以及方便直接拋銀子打賞。而坐於一樓的人如果眼力夠敏利,一抬頭也能看見坐於二樓雅間的客人。

當然,二樓配備有一些較為封閉的雅間,供一些有需求的客人花錢使用。此時阮洛就待在這樣的雅間裏,隻是等過一會兒東風樓正式開始今天的經營,他怕是必須在燕鈺麵前露麵了。

知道阮洛的為難處之後,莫葉也覺著這事有些難辦,因為東風樓一樓和二樓的這種半開放式建築格局,阮洛隻要一走出這道門,一樓大廳裏的燕鈺肯定能看見他。

隻是他真的必須這麼躲著燕鈺麼?

或許真正見上一麵,大家都平靜坐下來敘敘閑話,那點陳年小結,倒可以徹底撫平了呢?

就在莫葉想到此處時,樓下忽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帶著某種堅定而自信的情緒,但不是來自燕鈺。

“三番定勝負,若在下勝了,便可帶走謝姑娘,若在下負了,那……那是不可能的事。”

此話至最後半句,忽生一種狂態,二樓雅間裏的兩人頓時一齊朝樓下看去,而在樓下大廳裏,眾女子一聽此言,也都顯露忿然之情。

這不速之客,語氣裏頗有些硬帶人走的意味!但東風樓是什麼地方?這些人又當東風樓是什麼地方?

此時還不是樓裏正式營業的時間,而麵對眼前這一群忽然到來的客人語氣裏蘊著的某種搶人勢頭,眾女子當然不肯買賬,且是對峙之勢絲毫不讓。

仍是東風十一釵中心氣兒較為直硬的老三頭一個出馬,站出一步,掃視著眼前那個一身灰麻衣、麵貌方正、表情嚴肅、語氣中抑製不住地流露出狂態的年輕人,忽然勾唇輕蔑一笑,說道:“這位小郎君說得什麼話?你當我們樓裏的姑娘都是可以交易的貨物麼?”

麻衣年輕人微微凝神,隨後開口道:“謝姑娘是易某心中珍視的女子,無價可換。如果一定要換的話,那便隻有把易某的心拿去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語勢似乎來了個徹底翻轉,連三娘也愣住了,寂聲良久才下意識朝身後看了一眼。

東風十一釵中的老五謝漣漪已不知去了何處。

二樓雅間裏的兩人已將目光縮回屋內,那姓易的麻衣年輕人前後所說的兩句話,兩人也都聽見了。可能是之前那一輪接親大事才剛走,氛圍還留存在樓內,所以在聽到那後到的麻衣人類同表決心的一番話之後,兩人隱約意識到一個問題。

莫葉站在門框的這一側,望著對麵的阮洛,嘶嘶吸了口氣:“不會是又來一趟吧?”

站在門框另一邊的阮洛抬手摸了摸下顎:“可能……”

隨即兩人一起走向門對麵那扇窗,朝外一看,樓門前街麵上除了候立了幾個家仆模樣的人,八成是此時站在樓內氣勢有些強橫的那群人帶來的,以及地上留有一些先前絲綢商胡尋來接親時灑落的花瓣,再無它物。

兩人收回目光,行至桌邊坐下,思索片刻,莫葉又嘶嘶吸了口氣:“沒有帶聘禮。”

“也許……”阮洛握著核桃鉗的手握了握,夾破了一枚核桃,他卻沒有再將那半句話說下去。

因為樓下又傳來那麻衣年輕人的聲音。

“漣漪,你不要躲著我,我已經與燕少當家談成協議,若今日我挑戰成功,就……”

“傻子!”

麻衣年輕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個忽起的女子聲音給堵了回去,那女子雖是在斥責,聲調卻十分的清秀柔和。

當阮洛與莫葉再次靠近門邊,朝外看去時,正好看見二樓的走道間輕羅彩衣飄然而過,似是一個女子進了另一處雅間,“呯—”一聲關上了房門。

看見這一幕,莫葉忍不住道:“如果樓下那群人真的是來接親,你可能很難躲過燕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