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9)、練手(2 / 3)

石乙揉了揉被打疼的額頭,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姨父,請記住我這張為你受過苦的臉,以後在你那兒買綢緞,你可要給便宜點啊。”

胡尋含笑點頭:“姓石名乙字逸,東風樓俊目佳公子,胡某記住了。”

公子這稱呼,是一種譽讚,一般是家世裏有步入功名門者,或者其人本身兼具功名頭銜,才能得此稱謂。

前周對這項稱謂的要求是比較嚴守規矩的,而到了前周末年,國亂律亂,有些東西也丟失得厲害。昭朝取代周朝之後,這些丟失的東西有的撿起來了,有的則模糊了些概念。但不論如何,這稱謂如今雖然沒有最早行用時那麼尊貴無上,也仍是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譽讚色彩。

石乙覺得胡尋對他的稱呼有些過於抬高了,不禁有些恍了下神,但不得不說,他聽著胡尋的話,心裏還的確感覺很舒服。

目送姨父又將姨母打橫抱起,大步邁出東風樓,到了這時石乙才有些感覺到,東風樓裏好像安靜得有些不對勁。

側頭看去,恰好又見一個圓物擊來,他下意識要躲,卻見眼前袖影一晃,那圓物被身邊的莫葉揚手截下,又快又準。

石乙不禁驚訝道:“葉小妹,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了?”

莫葉恍了下神,意識到自己精神一鬆,無意間竟把接暗器的手法顯露出來了!神情稍一凝滯,莫葉又隨手拋出掌中握著的那個橘子,打趣道:“我剛才全神貫注那一接,為的是幫眾位姨母更準確的打你一記,良苦用心,你好好受著吧!”

話雖這麼說,莫葉倒沒真把橘子砸在石乙頭上,隻是手法稍偏,扔了一個他比較容易接住的角度。

石乙接下橘子後暗想:其實隔空接物也不是太難,多練練就成了,隻是這丫頭不知從哪裏練得,難道這個時代也有雜耍團?

隨手撥開橘子,往嘴裏填了一瓣,石乙看了一眼身旁一直沒怎麼做聲的阮洛,隨口道:“來半個?”

“不敢……”阮洛微微一眯眼,隨即閃身退避。

石乙看見他眼中一絲異色閃過,待他自己回過神來,已經有些遲了,頭上已又被幾樣東西砸中,還好這第三次飛來的東西較輕細,否則他恐怕要被砸得很慘。

揉著額頭看著滾下木梯的幾顆紅棗,石乙歎息一聲,衝樓下吼道:“有完沒完?難道你們真的不希望十一姨嫁給大綢緞商胡尋?遊戲也要適可而止!而且,我說過多少次了,浪費糧食可恥!”

說罷,他已大步踏下木梯,逐那些姨母而去,同時叫喚道:“砸我,還砸我?你們以為我不會麼,哼……”

送親之後,東風樓裏的鬧劇又開始了。或許是一個固有團體裏忽然少了一個人的緣故,大家都想再鬧一鬧,祛一祛心裏的那絲離別鬱氣,石乙挑了一個頭,大家很快都玩作一團。

莫葉也有些想下去湊湊熱鬧,但在此之前,她也不能忘了阮洛。然而,當她看向他時,卻見他正在揉著自己的額角,眉頭皺了皺,似乎正覺得哪裏不舒服。

看見阮洛自己摁著額角的樣子,似乎身體感覺不適,莫葉才忽然想起來,早上她出門時,阮洛也正準備去金家一趟,但等她在外頭轉了那麼大一圈回去,他還待在家沒出門……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如果他是因為身體緣故而沒出門,那宅子裏的白桃絕不會讓石乙拉著他就往外頭走才對。

心裏念頭一轉,莫葉不再管背後樓廳裏那群追逐嬉鬧的人,走近阮洛身邊輕聲問道:“是不是哪裏覺得不舒服?”

“有點頭疼。”對於莫葉的關心問詢,阮洛的回答十分直白。鬆開揉著額角的手,他看了一眼樓下正在追打嬉鬧的那些人,又對莫葉說道:“我不礙事,不要因此影響大家的心情。”

自從三年前莫葉被好友安置在他身邊,除了最初那幾個月相處起來存在些磨合,之後的兩年多時間裏,他待她親敬正如兄妹,身體上若偶感不適,在她麵前也不再有絲毫故意的隱瞞。

完全接受她的照顧,實際也是一種信任的表達。

此刻立即帶阮洛回去,於此間氣氛的確有些不適。並且,作為享樂場所,東風樓雅間的環境絲毫不比宋宅那些普通屋舍差,且明顯有許多優勝處。若一定要論缺點,或許隻有一處,那就是樓間空氣裏淡淡浮著的那種脂粉香明顯了點。

想到這些,莫葉略猶豫了一下,即點頭道:“那我先帶你回雅間歇一會兒。”

兩人回到剛才為了避離“迎親戰場”而讓樓中侍女們布置出的雅間裏,此時離東風樓每天的正式開張時間,還有大約半個時辰,除了樓下那群人正在打鬧的聲音,四周一派安靜氛圍。

而樓下那群人雖然在鬧,那些花樣女子們可能會在鬧騰的過程中,不自覺地流露擺弄出東風樓做生意時取樂客人的那些花樣,但她們此時的心境,一定是真實的。

送走一位姐妹的惆悵感,被歡聲笑鬧遮蓋,而得見一位姐妹終於覓得良人,獲得幸福,不用再愁下半輩子的生計問題,她們為她慶幸歡喜,這種情緒亦從歡聲笑鬧中沁透出來。

此時的東風樓內,氛圍極為接近一個剛剛辦完喜事的普通大宅戶。

雖然這喜悅來得有些突然,但實際上新郎官胡尋為此籌劃了一個冬季,他雖然姓胡,卻不是胡來的性子。

待到開春,他的決定亦破開冰寒和外界眼光,帶著十幾車聘禮跑了數百裏的路來到京都直接堵在東風樓大門口。這樣隆重的排場,以及新郎官被堵在新娘子房門口,舌戰群姝不肯退的決心,已然昭示著這件大喜事雖然來得突然,但的確靠得住。

更別提之前新郎官胡尋為了打開東風樓第一道大門,命家仆高舉官方檢批婚書的行為了。

並且今天的事,除了真實性毋庸置疑,它還昭示著另一個事態趨向,十一娘陸紅鯉的出嫁,給東風樓眾紅姝今後的人生帶了一個好頭。

此後若再有樓中女子出嫁,即便排場上趕不到胡家,也不可能差得太多。而對於此樓間的女子來說,幸福能趕上陸紅鯉的一半,便已足夠了。

此時身處此樓中,雖然莫葉和阮洛都算外人,卻也不難感受到這群身為歌姬的賣藝女子,慶祝和期望普通人幸福的心情。倆人即便沒有再去樓下參與到那場嬉鬧中,此時他們心裏也是感覺欣然的。

待阮洛坐下,莫葉搓了搓手掌,暗自催動乾照經功義在雙臂經絡間流轉,一個過往之後收斂,雙手食指已經變得十分溫暖,然後她就伸出雙手,各展三指摁在阮洛額頭兩邊穴位上,輕輕擦揉起來。

宋老爺猝逝後留下的產業頗豐,阮洛每天都要耗費不少時間精力去打理。雖然如今他手底下也已培養出好幾個得力助手,不需要事事都由他親自出麵,但逢到一些重點決策,總商會旁係的數個分會必須顧攬周全,視角要放得夠開,作為商會掌舵人要勞苦的心神也是不小。

阮洛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事情一多,也容易惹來小恙煩擾,特別是容易犯頭疼。

三年前阮洛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把葉府的事撫平,兩家的來往便變得比較密切起來。葉老爺自三年前墜馬之後,得了一道聖旨,不必再去太醫局任職,隻待在家開醫館,又因為兩家愈漸親善的來往,便撥了一半精力在為阮洛調理身體的事情上。

近年來,阮洛雖然每天要耗費很多心力用來管理舅父遺留下來的產業,但另一邊有了來自葉正名親手調配的食療組方,現在的他身體狀況已經差不多與常人無異,唯獨犯頭疼這小恙還未有太大改善。

葉正名對此其實早就下過診斷,但他給出的不是藥方,而是幾句話。他認為這是阮洛擔著壓力太大造成的症狀,放鬆精神自然可以不藥而愈。

不過,就目前看來,以他的性子要做到這一點,除非撒手把宋老爺留下的產業扔掉一半才能做到。

如果阮洛的身體狀況到了不堪承受工作之重的時候,將手上的一些產業賣掉,也未嚐不是一種適合的做法。宋老爺如果在天有靈,肯定也不希望他唯一的外甥再走他那條活活被生意之事累死的不歸路。

但不論是穩固生意上的事,還是撒手,這兩項變動都不是一句話就能辦妥的,還需慢慢計算。

莫葉也曾在聽了葉正名的“言診”後,勸阮洛適量放手一些生意,而待阮洛把他心裏的打算、以及這些繁瑣的顧慮說出來後,她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了。生意上的事她幫不了他什麼,那她便隻有用自己能想到的辦法,為他稍微舒緩一下身心。

這原本也是王哲最初將她安排在阮洛身邊所寄望的任務目的。

莫葉初時給阮洛按摩頭部時,阮洛還感覺有些不自然,從內心深處而言,他對她的身份還是略有存疑的,因為她的介紹人竟是王哲,也是因為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沒把她當仆人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