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夜出(3 / 3)

她卻沒有意識到,因為她的自卑與忐忑,在她時隔三年再見到皇子時,她並沒有準確讀懂皇子看她第一眼時,眼神中的含義。

震驚是真的,而隨後更多的是心疼。

他原本打算娶過門的小妻,去了一次北疆,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負罪的應該是他,是他的決策錯了,親手毀掉了自己珍視的女人。如果可以找到挽救的辦法,他當然不會放棄。如果不能,因為那道奴疤,的確斷絕了接她回宮的可能,但他也並未因此,就心覺嫌棄啊。

為什麼她那麼堅決的要離開?

關於幫洛星兒修複容貌的事,二皇子王泓雖然心裏著急,但也知道,這事不是急就能辦妥的。就算在京都能找到擅長醫刀的妙手,為一個身份在京都消失了三年的女子修整容貌,憑何理由,如何避嫌,免留把柄,這都是要仔細考慮布置妥當的細節。

何況,當世醫界,醫術劍走偏鋒,不以草木藥理這等傳統醫道為長,而專長於類同屠夫的醫刀術,這等醫士雖有耳聞,但人數資源稀缺得仿若鳳毛麟角。據說這種醫刀術,施行起來風險極高,就算有這樣的醫士,也是半個走江湖的遊方郎中,市井間並不可見。

————

蕭淙這身麻衣雖然未經染料浸染,體現出麻線本來的晦暗顏色,看著有些肮髒,似乎總也洗不幹淨,但在這一身麻線織就的布料外表上,那些斑斑點點的紅痕依然明顯且刺眼,且顏色的深淺不一還隱隱透射出,這身衣服很可能是蕭淙在要做什麼特別的事情時特別的著裝。

在民間以及知道蕭家藥廬性質的人群裏頭,對這處藥廬的傳言、以及對蕭淙本人的評價,其實倒有些接近於褒貶參半的藥鬼之說。

俗世民間對藥師廖世的稱謂前冠以一個“鬼”字,是因為流言所談,經廖世治療過的人雖然少,可那寥寥幾人竟還都難得以善終。又言廖世為人治療的目的本就是在拿活人試藥,經手之疾患普遍已化作冤魂野鬼,仿佛廖世本人也因此纏上一身難以驅除、來自死者的怨氣。

相比較而言,蕭淙的名聲反而要好些了,但也隻是稍微比廖世好了一點點。

蕭淙擅使兩把刀,一把刀切膚刮毒,救過一些外傷嚴重的病人,但這一道風險極大,因這種治療方式而喪命的人也不在少數,是為屠人。除此之外,蕭淙的第二把刀即是較為純粹的屠宰之刀了。傳言他是從屠夫轉入醫道的,操屠刀救人,這在當今醫界,還真隻有蕭淙做得來,且不避諱。

為此他也給自己惹了不少麻煩,畢竟此行醫救人一道尚算偏門,前輩積累的經驗非常匱乏。當今的正統醫道其實也是用無數人的生命驗證得來,但那些都是曆史積累,不像眼前蕭淙的所為,不論目的和結果如何,一旦出了絲毫問題,責任人都隻能是他。

因為蕭淙操刀行醫的做法逆了常道,下刀見血,治療場麵頗為殘忍,且治死率較高,這行醫之法總給旁觀者一種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加速病人死亡的感覺,醫界群體慣常不認同他有資格為“醫”。

至於他在民間的口碑,大致則是極淡的。蕭淙不是沒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堅持的行醫法則尚難受大眾接納,往往會給自己帶來無盡困擾,在蹲了幾次牢房,換了幾處居住地之後,他也看明白了一個與廖世觀點不謀而合的問題,做出了類似的選擇。

因而近幾年來,蕭淙的行蹤真有些如他的名字那般“蹤跡蕭蕭”了。

並且有趣的是,雖然他沒有當麵見過廖世,與其高談闊論交流像他們這類“怪”人的處世心德,但今時今日他幹的事與廖世甚是接近——要麼不救人,一旦出手,必得賺個滿盆滿缽,緊接著就銷聲匿跡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