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人,您不覺得今天這事有些古怪麼?”走出一段路後,阿平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是有一些古怪,但你也不用為此太過緊張。”十三微笑示意,不過很快他的麵容又沉靜下來,“即便職從宮中侍衛,並隨侍陛下身後行走,在下其實仍是不具有品階的。你我都是習武之人,藝有所合,也許換個場地,咱們可以盡情把酒言歡。但現在礙於職屬不同,各為其主,今日過後,不知以後再見是何年月,今天咱們就以江湖朋友互稱吧,也算緣分一場。”
“是,十三兄弟……”侍衛十三的一番話據情據理,很能敲動人心,阿平聽後心頭微熱,一聲“兄弟”順應喚出。
可待聲音落下之後,阿平又總覺得有哪裏古怪了些,猶豫片刻後,他才繼續說道:“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您平時也常遇到麼?”
“這可怎麼說呢,”十三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慢慢答道,“一般來說,宮中需要用金銀行使購買事項的地方,比今天咱們進了恒泰館還會少許多。準確說來應該是,這些事兒本不必令陛下著手操勞。”
阿平恍然明白過來,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問頗為愚昧,他的臉上閃現一抹尷尬,不再多說什麼了。
“其實在下與你一樣,也不知道今天陛……老爺準備做什麼。”十三輕歎一聲,接著又道:“不過,不論老爺今天準備做什麼,既然咱們同行至此,有些話還是可以挑白了說。就安全問題而言,京內被保護得最完備的地方,除了宮內,再就是恒泰館街區了。”
阿平想起一件事來,微笑著道:“小弟聽說,這片地方原本是修來接待藩王貴族們的。”
十三點了點頭。
“恕小弟冒昧,”阿平以視線指了指手中抱著的厚厚一摞官鈔,“類似恒泰館區,皇……大老爺要來遊玩,本可不必這麼麻煩的吧?”
阿平本來要遙稱王熾一聲“皇上”,但這兩個字才到嘴邊,他忽然想起皇帝剛才對侍從的叮囑,又想到自己一介民夫,雖然侍衛十三已先一刻承認職從大內侍衛卻是不具有品階,可這類人的身份與自己仍是存在不同的,所以阿平在連忙改口的同時,於“老爺”稱呼的前頭還加了一個字,以示尊崇。
十三敏銳地聽出了這一字之差,心裏暗暗對阿平又高看一分。也是因此,十三才肯在接下來為其解惑。
“嗬嗬,就是為了這個身份問題呐。”十三笑了笑,“顯然,老爺今天不想用到他的權力。”
“小弟知道,大老爺這次是微服出遊,”阿平咽了口唾沫,終於將他忍了許久的一句話說出口,“但在這恒泰館區,萬一碰到哪位皇親貴族今天正好也在此,這隱去身份的事情豈不是白做了麼?”
“平兄弟擔心得是,不過,既然是老爺吩咐的,想必有的事老爺已有估慮。”十三的話音稍頓,“如果還有沒估慮之處,也許就是需要這些官鈔幫忙的地方。”
阿平終於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但他臉上的疑惑神情依然凝重。
十三看著他的麵容,心裏起了一念,便笑著問道:“在下見平兄弟思慮嚴謹,談吐禮正,不知是師從何位高人門下?”
聽得抬舉之聲,阿平卻難以欣喜,倒是臉上有一縷慚色滑過,徐徐說道:“小弟藝成於西大街白門武館,師從白門三代傳人,師父名諱,單岐字。”
“難怪平兄弟給人的感覺與尋常武人不太一樣。”十三在聽了阿平的如實回複後,麵上則是現出一絲讚賞,“不過,在下早些年有所耳聞,白門武藝流傳於世近百年,雄名已壘,白門弟子藝成之後,一般都是效力於公門。噢…在下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白門似乎很早以前就如此劃定了門階,且從未有過例外,但看今時平兄弟的雇主阮公子並非習武之人,不知是得了怎樣的際遇,能獲白門弟子的助力呢?”
大內侍衛十三不知道,他這一問,正是問到了白門弟子的一個尷尬處。
猶豫了片刻,阿平才訕訕地道“其實……白門的生計,已不如往昔了,此事不說也罷。”
阿平不想在十三麵前隱瞞,除了因為他覺得十三這個人值得一交,還因為在十三的特殊身份麵前,他已隱約能意識到,如果十三真的想知道,那麼置業京都的白門武館對皇帝的耳目是瞞不了多少資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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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193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