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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杉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重語氣的話,也包括他在說這句話時。雖然當時他已經喝得半醉,可他的語調依然平順,說話時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可這句話卻像一把劍,毫不留情的將她的心剝得鮮血淋漓。
如果他當時臉上能有一絲怒意伴隨話語表現出來,她或許還能憑此在事後騙自己,認為那是他擲氣的話。然而他偏偏能那麼平穩的說出這句話,便間接等於在說這句話的同時,還補充了一句:我沒有開玩笑。
那天他離開之後,沒隔幾天她便得知他離開京都的消息。原本她還正有些生他的氣,可在得知這消息時,她隻想什麼都不顧的跟著他一起走。
這當然是不可能達成的事。
陳酒本來以為,林杉的離開是因為她那天給他斟酒時的“冒犯”,終於讓她連跟他做普通朋友的機會都丟了,因而她很是擔憂。好在沒過多久,他的信到了,並且指定了收信人是她,這似乎意味著將有什麼好事發生。然而拆開信之後,她雖然可以放下自己之前的擔憂,卻又憂心起另外一件事。
這一掛心,就是十年之久。十年之後,他終於回來了,然而他這一次待在京都的時間,竟比上一次更短。上一次他離開時,帶著的是葉姑娘逝世給他造成的傷害,那傷害在心裏,總能被時間治愈,可他第二次離開京都,卻真是差點就丟了性命。
或許是她用了十年之久,認真完成著他每一次用秘信寄來的任務,終於在他心裏堆積了一定的地位,又或許隻是他養傷的需求,需要一個值得信任又能服侍得細致的人伴在身邊,這一次他離京終於願意帶上了她。
而他在這三年養傷期間,她在無數個日子裏想象過的場景,終於得以實現。這三年他給了她很多欣喜,其中最讓她為之心跳的,是他說那年他在青樓雅間之所以會給她五兩金子,並不全是因為憐憫她口述的身世,而是因為早在那之前,他去陳家的酒莊買過酒,是真的希望她能把那酒莊再開辦起來。
她這才知道,原來他早就認得她了,這讓她心裏又生出些自信,原來與那位葉姑娘相比,自己也不完全算是後來者。
隻是,知曉了這一點又如何呢?三年親近甚至是親密的相處,她明顯感覺得到,自己還是無法完全取代那位葉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剛剛到達這鎮上時,林杉因為傷重,不論是側臥還是平臥,都不能持續太久,隻能坐著睡覺,那時陳酒還能常常倚在他身邊,給他當枕頭。而他則因為外傷麵積太大,又屬於比較特別的燙傷,在新肌未生時既不能受壓,又要保持燙傷麵透氣,所以他身上便常常隻套著一件極薄的衣衫,挨在她身上,這算是十分親密的相處方式了。
隻是在一個月之後,林杉前身的兩處劍傷剛剛愈合,這種可以親密接觸的日子便結束了,他寧願趴著睡,也不肯再枕著她。
因為當枕頭的事,她的確每天都難得安寢,既要應他的需求,不時幫他擺正坐姿,還得隔不了多久就給他喂些參湯之類催發體能的藥汁,一個月時間已經累得她眼圈青黑,麵色蒼白削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