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你忘了葉家還有一個葉子青?(1 / 3)

深居宮中,因為身體極差,王泓幾近沒有一次可以外出遊樂的機會。而在日常生活中,他所能接觸到的人,仍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幾乎形成一種固定模式。

除了每天都會在去向父皇母妃請安時見他們一麵,陪一小會兒,他偶爾也可以去叨擾皇姐,皇弟則是常常一年半載裏頭難相聚幾天,生活中大部分時間,還是與太醫局的禦醫打交道。

但生病就醫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也是因此,讓王泓很早就能感覺得到,葉醫師與其他禦醫很不相同。葉醫師的禮敬,總是隱隱帶著很強硬的距離感,例如王泓叫他不必拘禮,他卻絲毫不領情的依舊卑躬屈膝著。

葉醫師並非是身戴重罪,而需要以身為奴來償報的人。相反,在身周沒有閑雜之人的時候,父皇常以一個尋常父親的身份,在施家教時告誡說:要尊重葉正名,不能忘了葉家對王家的恩義。

王泓不知道葉家對王家的恩義,具體是什麼,但他認真做到了父皇告誡的“尊重葉正名”,然而今天看了近似癲狂了的葉正名,他才恍然覺悟:葉正名真正想要的,恐怕不是“尊重”這兩個字。

他要的,是一種實質性的東西。

而王泓隱隱又覺得,這種絕非是名譽的實質物,也與官銜無關。

如果葉正名要做官,朝中不是沒有輕鬆又收入不俗的“肥差”,以父皇對葉家的重視與感激,葉正名若想開出一些條件,隻要別太玩過了,父皇要許給他什麼,怕是也不會有多難。

但葉正名實際上連禦用醫官的位置都快不想再繼續做下去了。

為了離開京都,他不惜拿他照料了多年的皇子“磨刀”,不過是為了達到觸怒皇帝的目的。若得到斥遣令,這當然是離開京都最快捷的方式了。

但做出這種事的他,又是顯得有些行為過於失當了。要知道,如果今天的事流走出去,可能他真的可以因此離開京都,但在走之前,他恐怕還需要去牢房裏“住”幾天。

他還有個無比疼愛的女兒,才隻有八歲,還需要照顧,他怎麼會不顧這些去冒險?

到底是什麼事,幾乎快把他逼瘋?

將剛才葉正名在輦車裏說的話攏總起來,似乎他想做的一件事,他自己做不到,也不是一個皇子能力可及的,但他又放不下這件事,並且已經快要等不下去了。

那麼,如果是皇帝出手呢?

不,看葉正名對此事的保密態度,幾乎已至極點,連自己這個與他近距離接觸了這麼多年的人,也隻是在他今天情緒失控時,才得悉了一角。

他恐怕是將此事連皇帝也瞞著呢!

不許任何人知道,又似乎隻有權力至高無上的人才能辦成的事,但卻又沒有拿它去求盡在眼前、很可能也願意為之出力的人幫忙,這……思至此處,令二皇子王泓不由得將其往宮廷秘辛上琢磨。

如果事情有了這個層麵的牽涉,那仿佛就有些不好擺在明麵上處理了,最好暫時就隻放在自己心裏吧!或許到了條件合適的時候,不會驚擾到不該牽涉於此事中的人,問題自然就解開了。

王泓看了一眼坐在對麵,與自己離得極近,此時臉上還掛著淡淡笑意的王哲,心神遲疑了一下。

三弟常年在宮外,過著遊曆的生活,性格得到很好鍛煉,對旁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是比較溫和的。但有時候三弟若起了煩躁心,動了性子,也是很難控製得住情緒的。這事若是掰開了落在他頭上,他說不定會失了穩心。

即便葉正名剛才出言極為不敬,但王泓還不至於因為這一件事,就對他記恨在心。

他對葉正名,仍然心存感激。

無論是父皇口中常言的,葉家祖上對王家的恩義,給葉正名積累的蔭澤極厚,還是葉正名這些年來,對他的悉心照料,積累的屬於他自己的溫暖恩情夠重。

除此之外,葉正名今天的話,也讓王泓對葉家的事,有了一番新的思考。而在當前,他暫時還不想對此向外流露絲毫他的想法、驚動任何人。

不過,弟弟似乎隻是隨口一提地質疑,倒使王泓恍然也感覺到自己敷衍弟弟的謊話,織攏得有些勉強。

稍許沉吟之後,他隻得補充說道:“若要論算起來,廖世還算是葉正名的半個師傅,我貶低他的師傅,他會惱火,也不奇怪。”

想不到別的說辭,他隻能將忠師重義的大理拉了進來。

在精神建設極重“仁、孝、禮”的國度,或許假仁、愚孝、迂禮都還能得到一定的榮譽與尊敬,反而是任何觸犯這三條精神律令的行為,都會受到無理由地譴責。

王哲聞言,果然也愣了愣神。

但他很快又是輕鬆一笑,說道:“你的這個說法放在別人身上,可能可行,但若要放在廖世與葉正名這兩人身上,卻是很牽強的。據我所知,廖世至今還沒收徒,並且還把為數不多的因為崇敬他,所以想拜在他名下的人往外頭趕。他的名聲也因此從未有絲毫轉好的跡象。”

稍微一頓聲,王哲接著又添了一句:“再說了,從你口中又能說出什麼惡語?即便你話裏有些許指責廖世的意思,可葉正名會是那麼耳根子弱的人麼?”

王泓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但葉正名棄商改學醫,始終是托了廖世的幫助引路入門的,這樣的際遇與情義,即便隻持續幾天,也夠一個人記得一生的了……”

王泓說這番話的本意,是想在弟弟麵前,蓋過輦車裏剛才發生的事,然而他的話剛說到這兒,他不由得再次懷疑起來。

但他這一次質疑的問題,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編的假話漏洞太大,而是他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新的念頭。細思之後也覺著奇怪,他的觀點不知不覺就有些與弟弟彙同了。

葉正名在他麵前提及廖世,就一定是因為他心懷與廖世有關的鬱結麼?

弟弟的話,從某一個方麵來講,還是很準確的。

葉正名雖然與廖世結交得很早,但隻是初逢的時候,交集來往得比較緊密。不過,他二人這樣類同師徒、但具體關係無人明析的交集時間,大約隻是持續了一年左右,而後兩人之間的聯係就十分稀疏了。

德妃在早年小產過一次,之後腹中就再無動靜,太醫局那邊用了許多辦法,也未見效果,於是她曾試圖通過葉正名的關係尋找廖世,想從這位施藥高人這兒尋得辦法。

然而因為這始終是會影響到臉麵的事,因此德妃在這件事上采取的行動十分隱秘,並未驚動皇帝那邊,也就無法獲取林杉那邊可以提供的消息了——無人知道,現今世上,唯有林杉可以找到廖世,可是因為麵子問題,德妃反而在作繭自縛。

直至德妃數次失望而回,她才知道並相信了葉正名與廖世之間的關係,未必像為數不多的那幾個了解此事的人所說得那麼密切。

葉正名是專職輔助二皇子療養的醫師,兩人走得極近,所以德妃向他尋找廖世蹤跡的事,持續了幾年時間,終是沒有瞞過二皇子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