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的眉頭飄過一絲疑惑的波紋,但她沒有再開口去問嚴行之,他那丟掉後就再難拾起的東西是什麼,隻是以溫和的目光看著他向刑風作別,然後跨上馬背,一夾馬腹慢行離去。
此時夕陽已經移到了天西山腰,天光漸澀,晚風漸微,讓嚴行之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寞。
莫葉收回了落在嚴行之背影上的目光,看向了刑風,忽然問道:“刑大哥,他今天說的家事,以前有沒有說給你聽過?”
刑風提著韁繩準備扶莫葉上馬,聞言隻是點了點頭。
莫葉又問道:“你知不知道,他所說的那樣丟掉後就再難拾起的東西是什麼?”
刑風想了想後搖了一下頭。
莫葉困惑的自言自語了一句:“那會是什麼呢?他看起來挺正常的,手腳完好,怎麼就不能重回醫途呢?”
刑風聞言,似是想起來一件事,慢慢開口說道:“我記得嚴師弟曾提到過,現在他用手碰草藥的時候,手會不受控製的發抖,完全無法拿捏藥材的輕重份量。”
莫葉恍然說道:“原來是把醫魂丟了。”
刑風不解的說道:“丟了魂?可他說話做事都很正常,並沒有癡症啊。”
“可能是沒能救得了他的兄長,精神上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吧。”莫葉歎息說道:“我看過一些遊人手劄,其中說到過,有些動物在一起生活得久了,會特別依賴對方的氣息。如果某一方忽然缺失了,另外一方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四處搜尋那種味道。人,其實也一樣。”
“嚴家二子,嚴行之的兄長一定比他開朗許多,所以在同樣的恐懼陰影下,他會更覺得害怕一些。當他每天看著其兄的和煦微笑,當時並不知道那是兄長故意而為。嚴行之的兄長是想給他時刻伴在身旁的鼓勵溫暖,但他卻容易因此認為,自己更有可能成為那個生病的人。但最後他還是把信任交出去了,同時也就是把依賴交出去的時候。當他的這種對兄長的依賴開始變得頑固,一旦其兄長突然逝世,對他的打擊必然是非常大的。”
“愛屋及烏瞬間變為恨屋及烏了。在最親近的人身上的失敗經曆,必然要讓他消沉很久,再看到那些曾經一同研究觸摸過的東西,當然會有這樣不好的反應……他與其說是丟了醫魂,確切的說是丟了自信吧。害怕自己再錯過什麼人,於是幹脆選擇逃避了。”
聽了莫葉的這番話,刑風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但他不是很擅長這方麵的分析感悟,所以他隻是情感上受到莫葉情緒的傳染,跟著也是歎了口氣。
莫葉忽然望著他說道:“他們兄弟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感情,能讓一個人這麼受打擊呢?”
刑風用手搓動著韁繩,沉思了一下後搖頭說道:“我沒有兄長,無法體會。”
莫葉撇了撇嘴角,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也沒有兄長,也無法體會。”
兩人一前一後腔調相近的說了兩句意思恰合的話,然後相顧一笑,但接著又是同時意識到一樣東西從腦海中滑過,兩人都是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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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嚴行之那邊有了結果,但他沒有再約見莫葉,隻是托刑風帶了一封信過來。莫葉拆開信封後得到兩張信箋,第一張信紙上寫的內容,是關於那天他抄回去的三種藥名的查找結果,嚴行之隻查出來一種,但那一種藥材的苦澀程度算是很低的。
嚴行之在第一張信紙的最後兩行字中,先是為自己無力全部查出而表達了歉意。然後他解釋,之所以查不出,是因為有些秘方的取名,並不是藥書上公開的名稱,而應該是發現它的藥師為了保護秘方而自取的代號。最後一行字則是再次叮囑了,不要擅自改動藥方。
莫葉看完第一張信紙上的內容後,嘴角不自覺間爬上一絲微笑。她沒有懷疑嚴行之是不是故意對查找結果進行了保留,有這紙上最後一句話,她相信嚴行之醫德凜然。即便他保留了,莫葉也不怨,因為那不是出於險惡心思。
將這張紙放在一旁,第二張紙上的內容便映入了眼簾。隻是簡短的一句話,問了莫葉,那位她所說的老郎中有沒有徒弟。但莫葉看完這行字後,心裏卻產生了另外一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