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隻會尋花問柳金屋藏嬌的男人,又怎麼可能得到女人的真心?隻是不知道那個外室是明知淬毒匕首,卻仍舊交給了自己曾經同床共枕的男人,還是僅僅不知情被人利用。
然而,不論是哪種情況,陳瀾都懶得再過問了,此時對雲姑姑和柳姑姑丟了個眼色,她就轉身徑直穿過門簾到了外屋,又出了大門。站在院子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剛剛在屋子裏那種幾乎使人窒息的憋悶感總算是褪去了不少,但心中的嫌惡仍然久久不去。直到她進了婆婆江氏的院子,見江氏正坐在樹蔭底下的藤椅上,笑眯眯地看著駿兒跳繩,她的神色才緩轉了。
而站在跳繩的駿兒旁邊,笑吟吟數著數的丫頭正是芸兒。就隻聽她聲音清亮地數著一二三,而小家夥雖說是在樹蔭底下,卻仍是滿頭大汗,可手中的跳繩卻揮舞個不停。見此情形,陳瀾不知不覺就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站著看了好一會兒,她才在江氏的喚聲之下走上前去。
“娘,雖說是早上,可這麼熱的天,你們也不在屋子裏納涼,小心熱壞了。”
“哪裏就這麼嬌貴。”江氏笑著坐直了身子,見駿兒的腳下漸漸不如開始那麼有力,她方才歎道,“這孩子畢先生養得好,聰明懂事,可就是活動還少了些。畢先生在還帶著他滿揚州城的逛,可現在南京這幅情形,我也不敢放他出去,索性就讓他多活動活動。眼下還是早上,跳跳繩出身大汗也好,想當年,全哥可是在烈日底下練過蹲馬步的。”
說話間,駿兒終於是停了下來。他收起繩子交給一旁的芸兒,隨即踉踉蹌蹌走上前來,強打精神向陳瀾行了禮,他才從一旁的莊媽媽手中接過茶盞痛喝了一氣茶水,又拿起軟巾在臉上擦了幾下。好容易歇了一口氣,他才小大人似的籲了一口氣。
“之前也看別人跳過,總以為容易得很,沒想到大熱天跳六百個竟然這麼累!江奶奶,你之前說楊叔叔在烈日底下蹲馬步,什麼是馬步,怎麼蹲的,也教我好不好?”
“你楊叔叔蹲馬步可是辛苦得很,而且那也是因為將來預備著要上戰場廝殺。你既然讀過不少書,自然要走科舉正途,要是眼下花費時間練這個,你爺爺回來了,不得怪我多事?”
“爺爺才不管我學什麼呢,我和蒼叔學過劈柴禾,和六嫂學過包餛飩,還和小奶奶學過繡花呢!”駿兒見江氏和陳瀾的眼睛都越瞪越大,他不禁笑著露出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隨即又吐了吐舌頭,“可我劈柴差點沒掄著自個,包餛飩也是有大有小,繡花更是老紮手指,其實除了彈琴,就沒什麼學得像樣的,可總想試一試。爺爺說,試了才知道好不好。”
雖說小家夥說話還有些顛三倒四不甚利索,但這意思眾人全都聽明白了。陳瀾對畢先生這種放羊式的教育方法既驚訝又讚同,臉上不知不覺笑了,剛剛因為江十八那檔子事而為之大壞的心情更是漸漸緩轉。而江氏更是摟著他大笑了起來,又笑問他還會什麼,見小家夥掰著手指頭數著從前學過的那些技藝,她更是使勁揉了揉他的腦袋。
“既然你爺爺連貴賤高低都不計較,想來更不在乎文武。隻當強身健體也行,明兒個開始,我讓阿虎教你些基本的步法,等全哥回來了再教你幾套動作!那都是他爹當年當做寶貝的東西,你這年紀練起來正好!”
“謝謝江奶奶!”駿兒聞言大喜,當即抓著江氏的手高興地直嚷嚷,一側頭看見陳瀾,他立刻又眨了眨眼睛道,“也謝謝嬸嬸!”
“謝我幹什麼,小鬼靈精,答應你的又不是我!”陳瀾愉悅地走上前,冷不防屈指在駿兒額頭上輕輕一彈,伸手在他背上頭頸那麼輕輕一探,當即板著臉說道,“看你,這脖子上黏糊糊的,身上都濕透了,快別穿著濕衣裳說話,趕緊去洗一洗換一身幹淨的。”
見兩個丫頭笑著上來拉走了駿兒,江氏仍是盯著那小小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全哥沒有弟弟妹妹,還是這孩子懂事早可人疼,和他在一塊總能讓人打心眼裏高興,每每都會忘記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你這是見過老十八回來了?”
最後一句話轉得突兀,一時間,莊媽媽領頭,幾個丫頭都悄無聲息地退開了去。而陳瀾則是扶著藤椅的靠背,稍稍彎下腰低聲說道:“是。娘,我知道您看不上他,可這會兒有些事情還是疏忽不得,所以人還得留在前頭。”
“留就留吧。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平心而論,當年的事情最可惡的是三老太爺,讓最愛權勢的他丟了權柄,這就足夠了,更何況別人?十五弟受的委屈,如今已經討回公道,剩下的是江家的事,他們想借著討好我的風頭去趕盡殺絕,結果惡名還是我背,我可不做那種冤大頭。”江氏自嘲地一笑,隨即就苦澀地搖了搖頭,“都說人不能選擇出身,有時候我想想真是恨得很。因為這些親戚,當初我被逼得走投無路,如今全哥到了這兒,咱們還老是因為這個被算計,真……唉!”
見江氏心緒不佳,陳瀾想起自己的娘家陽寧侯府也是一樣不太平,而母舅那一邊雖說來往得不多,可那些親戚也同樣是潛在的麻煩,當下不由自主地就輕聲歎氣道:“怪道人說,這世上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話一出口,她方才想起自己說漏了嘴,可見江氏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隨即露出了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她便遮掩似的輕咳道:“娘別怪我說話刻毒,我真是想著就頭疼。別人家都是太太平平的,為什麼咱們就攤上這些可惡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