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陳瀾聽著前頭這話勉強還算對勁,可最後這句一入耳,她就立時衝著人大瞪眼睛,滿臉都是惱火:“你亂想什麼!”
“我比起羅世子和蕭世子,出身家世都不如。”楊進周說到這裏,也不理會陳瀾那圓瞪的眼睛,竟是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在皇上眼裏,我也許隻有一點強似他們,那就是我家裏簡單,雖然楊家江家都是世族,可除了娘,我再沒有其他往來親密的至親,自己也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近臣。可是我自己想想,我還有一點強似他們,那就是我的心。從我很小的時候,爹就教過我,心要剛強,不管認準了什麼,就不能動搖。”
陳瀾聽著聽著就怔住了,盡管這裏頭沒有一句情意綿綿的動聽情話,可是聽在耳中,卻總有幾許讓人心顫的意味。她剛剛那一絲慍怒已經無聲無息消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直到一雙大手將她緊緊擁在了懷裏,她才漸漸鬆弛了下來。
“我的心,沒有迷茫過。盡管爹早早過世了,盡管娘帶著我掙紮熬過了那段最苦的日子,盡管我在興和堡幾次險些喪命,盡管我回京之後也曾多次遭人排擠,盡管很多人都在背後說我隻是走運,盡管這一次也是經曆了好些險阻……可我總相信自己能夠跨過那些溝坎。從前,我想的是讓娘越過越好,以後,我想的是讓娘越過越好,讓你過得比在陽寧侯時更好。我會讓老太太覺得,哪怕沒有皇上的賜婚,把你嫁給我,也是絕對沒錯的。”
靠著那堅實的胸膛,聽著這實實在在的話,陳瀾心頭火熱,老半晌才伸出手去輕輕把人推開了些許。即便如此,她的臉上也已經因為那彼此接觸的熱力而微微泛紅。腦海中本能地想著下午那些消息,她張了張口,最終方才卻化成了另一聲低低的呢喃。
“那我問你,你會永遠信我麼?”
“小傻瓜,還說我呆,你比我還呆!”楊進周的手自然而然順著妻子的衣襟滑落了進去,“你是我要相伴一生的妻子,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自從出嫁之後,陳瀾那在陽寧侯府時養成的生物鍾就徹徹底底不管用了。她在人前那種冷靜自持的模樣在夜晚總是維持不住,而枕邊人更和白日裏的形象完全不同,總是灼熱得讓人窒息。然而,楊進周還能雷打不動地早起練劍理事,她卻每每連去婆婆那兒晨省都要推遲,她不得不哀歎男女之間體力的差別。就好比這會兒在妝台前梳妝的時候,她就隻覺得渾身上下一點勁都沒有。
“夫人,今天用那支珊瑚的簪子?”
“隨你搭配就行了。”
情知紅螺的巧手無可挑剔,陳瀾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因而再一次從恍惚中回過神,看到鏡子裏已經看不出黑眼圈的自己,她就扶著雲姑姑的手站起身來,下一個動作卻是對著鏡子上下活動了一下還有些僵硬的脖頸。
這一天過得飛快,早起去過婆婆那兒,回來用過早飯稍稍過問了些內院瑣事,便是許夫人陸氏前來串門,江大太太前來回報江家事務,還有好幾位屬官的家眷,而最後一撥則是前來辭行的平江伯夫人,這也是唯一不曾帶著女兒過來的。一來平江伯家裏已經沒了不曾許出去的嫡女,二來則是因為跟著平江伯夫人過來的還有另一位打扮顯得有些寒酸的中年婦人。
“瀾瀾,你不記得我了?我是你二舅母,小時候還見過你的。”
這話一出口,別說陳瀾眉頭大皺,就連平江伯夫人亦是麵色一沉。見那個徑直就要上前來的婦人,平江伯夫人不得不親自伸手在前頭擋了擋,隨即沒好氣地低聲訓斥道:“之前你怎麼答應我的?早知道就不帶你來這兒了,怎麼這麼不懂事!”
在最初的驚愕之後,陳瀾已經明白了這婦人的身份。隻不過,平江伯當日攀親她都異常反感,更不用說此時這突然冒出來的二舅母。因而,對於平江伯夫人的低聲嗬斥,她隻當做沒看見,接下來就隻是和平江伯夫人客氣寒暄,目光絲毫沒往那婦人身上留意半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就看到對麵的平江伯夫人露出了有些尷尬的表情。
“楊夫人,這是我一個隔著房頭的妯娌,從前逢年過節常有送禮往來,所以這回老爺和我到南京,自也走動走動。聽說我今天來總兵府,她就央著我帶她來。事情是這樣的,她家裏有兩個兒子,大的已經成家立業,小的本在金陵書院讀書,可前幾天不知道怎的給逐了出來。她一個沒經過事的婦人,嚇得什麼似的,眼巴巴前來求我家老爺,可我家老爺在南京這兒又說不上話,所以我思量再三,也隻能厚顏把人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