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落子搶先手(3 / 3)

“說都說了,眼下還露出這樣子幹什麼?這次算你無心栽柳,以後說話多多斟酌!”

“啊,這麼說,我剛剛那嗬斥有理了?”

這邊廂陳瀾主仆輕鬆說笑,那邊廂黃媽媽匆匆出了院子,那臉上笑容卻是立刻收斂無蹤。她自然不會去懷疑自己剛剛那番暗示陳瀾是否能聽懂,她隻是生怕陳瀾想得太多太遠,臨走前再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此時此刻,她快步走到自己到萬泉山莊之後專辟出的一個小院,囑咐了門口兩個莊丁嚴嚴實實看著,這才快步進了那迎麵的三間正房。

“老爺。”

躬了躬身後,見那背對著自己站在書架前頭的人絲毫沒有回頭的打算,她不禁心裏發毛,越發低下了頭去:“該說的奴婢已經都說了,隻那邊實在是沒什麼表示,更不肯多做停留,執意了要走。而且,前頭那些下人們還因為賞錢的事多有議論……”

“那些奴才們的事就不用拿來說了。鬧得不消停,一個個發賣了就是。”那人依舊沒有回頭,嗓音仿佛還有些沙啞,“我讓你著重打聽的事呢?”

說起這個,黃媽媽想起紅纓那時候硬梆梆的樣子,有些不太自然地縮了縮脖子:“奴婢試探過,可卻被那背著東西的小蹄子搶白了一通,海寧縣主隻是隨口嗬斥了就沒理論。雖是沒探出口風,可東西肯定是長公主送來的。而且看那形狀重量,應該是劍無疑。”

“是劍麼……”

那人放在背後的雙手突然緊了緊,嘴裏輕輕呢喃著這三個字,卻仍是沒有回頭的表示。黃媽媽在後頭探了探頭,終究還是沒敢逾越:“老爺,應當是劍沒錯,否則也不會讓那丫頭背著。她功夫好,我還曾經瞧見她在院子裏耍過雙槍,就是咱們這兒那些身形孔武的家丁也未必是對手。況且,恕小的多嘴,會不會這不是長公主,而是宮裏頒下來的東西?昨兒個信使來的時候分明是見過了楊太夫人,可硬是急巴巴地趕到了瘦西湖上一條條船地去尋人,若不是要緊東西,何必這麼急促?還有,若不是得了宮裏的賜物,海寧縣主何必急著去南京?”

“你猜得有道理。”那人頓了一頓,隨即仿佛是笑了一聲,“想不到你如今的腦子竟是這麼好使,竟能夠猜到這份上。”

雖然是帶著笑的讚譽,但黃媽媽卻覺得聲音冷得像冰,趕緊低下了腦袋,聲音惶恐地說:“老爺過譽了,奴婢隻是謹記著您的吩咐,所以才這麼胡亂猜度。”

“不用說了。這次的事情你辦得很好,那邊既然賞賜了你一枚金瓜子,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回去之後,你自己到賬上支取一百兩銀子,算是賞你這將近一個月來的功勞。”

黃媽媽聞言大喜過望,連忙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頭:“奴婢多謝老爺賞賜!”

待聽得聲音讓她起來,她才雙手撐地爬起身,但麵上仍是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喜色。隻不過,歡喜之餘,她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隻不過,這人明日一早就走,是不是對老爺的計劃不利?要是如此,小的就讓下頭用些法子……”

“不要自作聰明!”那人突然搖了搖頭,旋即一字一句地說,“那位海寧縣主雖然年輕,但能在那樣險惡的陽寧侯府裏頭脫穎而出,先後得安國長公主和皇上青眼,豈是你那些小伎倆能夠擺布的?做到這樣也就夠了,剩下的事情你不用去管,專心給她們打點好臨走前的一切就行了!對了,記住讓上上下下不許泄露消息,能向外頭隱瞞多久是多久。不但如此,明日行時,我們還要設法為他們遮掩。”

“是,奴婢省得了。”

等到黃媽媽滿臉恭敬地退出了屋子,那人才轉過頭來。雖說無論發型,還是身上衣飾,和從前都是大相徑庭,但那張古井無波的臉卻是每一個見過的人都完全不會忘記的。

不是司禮監太監曲永,還有誰?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盡管眼前不是長江,不是赤壁,但波濤洶湧猶有過之。一陣強似一陣的海風吹起了一波高似一波的海浪,那種微帶鹹濕的氣息最初讓楊進周這個久在北邊的人很不適應,但相比最初上船沒多久就暈船,聽波濤更是睡不好覺的某人來說,他的適應力無疑要強健得多。就好比這會兒,他如同釘子一般坐在那裏,仿佛就坐在尋常的平地一般。

“大人。”

聽到門外傳來了一個嬌柔的聲音,他不由得眉頭緊皺,隨即才冷著臉吩咐道:“進來。”

下一刻,艙門嘎吱一聲被人推了開來,緊跟著進門的是一個身形玲瓏有致的美貌少女。盡管身上布衣布裙,也沒什麼值錢配飾,但那種獨特的氣質卻是和常見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截然不同。她將條盤放在了木桌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楊進周好一陣子。

“楊大人,聽說尊夫人是一位美人,如果我和她比呢?”

楊進周正伸手去拿那一盤烤餅,聽到這話頭也不抬。偏巧就在他要答話的時候,外頭傳來了一個戲謔的聲音:“這還用問,倘若楊夫人在這兒,那楊大人自然會讚還是夫人絕色,可既然是木姑娘你在這兒,自然是木姑娘豔冠群芳,這不就是最簡單的道理麼?”

“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見那少女一跺腳旋風一般地轉身離去,荊王這才進了艙室,隨手又將門掩上了:“楊兄,這種時候,還是我的名聲比你的冷臉管用。怎麼,是想你家夫人了?”

發覺楊進周還是頭也不抬,荊王這才一屁股在那張狹窄的床上坐了下來,隨即竟是索性整個人仰麵躺下,眯著眼睛看著低矮的天花板。

“楊兄,奴兒幹城的鎮東侯和遼東都司素來有些嫌隙,此次……”

沒等荊王說完,楊進周就淡淡地說:“鎮東侯何等人,隻看蕭世子,難道殿下還不明白?”

“患得患失罷了……先手不是那麼容易的,唉……”荊王嗤笑一聲,隨即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外頭的波濤聲仿佛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