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師兄真厲害,竟是二甲傳臚!”
陳瀾頓時大吃一驚。羅旭會試名列兩百名開外,這殿試竟一下子名列二甲頭名,也就是第四名?可看到蘇婉兒那極其緊張的臉,她一下子想起了正經事,忙衝著陳衍問道:“那蘇家表哥如何?”
陳衍看了一眼蘇婉兒,這才笑嘻嘻地說:“蘇家表哥在三甲,大約是三四十名的光景,我沒耐心細數,大約如此了。”
此話一出,蘇婉兒頓時麵色蒼白。雖說能在會試脫穎而出便是進士,可這進士也同考舉人有正榜副榜一樣,分著三六九等。一甲賜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則是同進士出身。國朝初年恢複科舉之後最流行對對子,有一等促狹的人以同進士對如夫人,一時使三甲成了為人嗤笑的對象。如今雖說早已不是那會兒了,可心高氣傲的大哥得知隻中了三甲這個消息,怕是要暴怒懊惱好一陣子,就是祖母那邊也未必有好心情。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中三甲也不錯了,不知道要羨煞天下多少天才!”
陳瀾勸了一句,見蘇婉兒失魂落魄,也就不再多說。正要吩咐陳衍上馬去前門大街,她就聽到外頭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我就瞧著像是陳小弟,趕緊帶著人過來瞧瞧,果然是你們!”
扭過頭發現是羅旭,陳衍趕緊放下了掛簾,笑嘻嘻地道了聲恭喜羅世子高中,隨即就光棍地伸出手去:“世子爺,今兒個我客串一把報子,您這散財童子就打賞兩個吧!”
“裝神弄鬼!”雖說合起折扇在陳衍的腦袋上沒好氣地敲了一記,但羅旭隨即便掏出了一個荷包,看也不看就撂給了他,這才笑道,“是昨兒個別人送來的兩個香樟球,留著玩吧。榜張出來就該宣進去傳臚了,不然我還能請你這個散財童子好好吃一頓……對了,你怎麼是坐車來的,平常不是都愛騎馬嗎?”
“我三姐和蘇家表姐在車裏。蘇家表哥正好也是今科殿試,結果名列三甲……”
羅旭原以為隻是陳衍來看熱鬧,待聽到陳瀾也在,原本轉了一半的身子立時停了下來,待聽得陳衍這解釋,他才沒話找話說道:“三甲也不錯了,我之前就想著,隻要不在三甲裏頭忝居末座就好,誰知道能高中傳臚,這下先生就算見著我也不至於橫挑鼻子豎挑眼,隻可惜還不如他老人家的探花……”
眼看陳瀾在車中絲毫沒有搭話的意思,羅旭知道自己要不能說點有意義的事,甭想人家會開口搭理自己,於是立刻飛速開動著腦筋,總算是想到了一件可用來搭訕的正經事,便有意往馬車靠近了兩步,又笑道:“話說回來,明日便是我家下帖子邀約的日子,陳小弟和三小姐可千萬一定來。我原是連楊兄那裏都送了帖子的,誰知道他竟是帶著天策衛往近郊和京營兵一塊操練去了,否則今天張黃榜應該是天策衛隨行扈從,結果又變成了錦衣衛。”
楊進周帶兵和京營一塊去操練,這就是之前說起十天半個月的緣由?
陳瀾在心裏沉吟,卻仍然沒有開口答話。畢竟,這次不比上回和陳衍一塊出去,就他們姐弟兩人,旁邊還有個蘇婉兒,說話不是那麼便宜。隻是,外頭剛剛還說是立馬就要預備入宮傳臚的羅旭卻仿佛是忘記了正經事,在那裏和陳衍又雜七雜八說了一大堆,末了陳衍又問起楊進周,羅旭方才拐了回來。
“前天殿試之後,我找了幾個狐朋狗友喝了一回酒,結果有人說,楊兄和汝寧伯楊家確實有關聯,隻兩邊誰都不認,外人也隻能議論兩句。結果我瞎揣摩了一回,實在是覺得之前那個爛賭鬼攔路來得蹊蹺。以楊兄的個性,應當不是戲文裏頭上演濫了的那種爭奪家業結果卻反目成仇,料定是汝寧伯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時候,陳瀾終於心中一動。楊進周和汝寧伯府究竟有什麼關聯以她的能耐還管不著,但汝寧伯府如今是貨真價實把主意打到了她的頭上,這等門庭一定得避開!至於前日假托張惠心送信來的那個人,也得盡快了結了才行!
因而她思忖片刻,便突然重重咳嗽了一聲,隨即沒好氣地說:“羅世子,時候不早了,要是不想宮中派人去貴府卻沒找著人,您還是盡快去千步廊那邊候著傳臚,本朝可還沒出過傳臚還遲到的!”
終於開口了!盡管說出來的不是自己最想聽的話,但好歹也算是關切,因而羅旭趕緊收起了剛剛和陳衍說話時的打趣之色,正色做了一揖:“隻顧著說話,險些就忘了時辰。多謝三小姐提醒,我先走了!”
陳瀾稍稍將掛簾打開了一條縫,見羅旭大步走向了坐騎,二話不說翻身上去策馬就走,頓時好笑地搖了搖頭。扭頭看見蘇婉兒咬著嘴唇癡癡坐著,她不禁又歎了口氣。
有人春風得意馬蹄疾,有人馬失前蹄悔當初,世事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