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瑛盯著那粒白瑩瑩的魚肉,乖乖張開嘴。

看著如今還不會說話的女兒,不知道為什麼,賈政忽然想起了大哥家叫老爺叫得很順的迎春。

賈政的表情微妙了半刻,最後還是繃住臉,夾著那粒魚蓉,一臉正色,語氣卻像是哄孩子一樣道:“叫爹。”

賈瑛:“……”

按規矩不是要叫老爺嗎。

這個世界的語言和普通話差距不大,隻是發音微妙,賈瑛聽了這一年了,總結出一些規律,卻還是不大敢張口。

她咕了半刻,正要磕磕絆絆叫出來,她的奶娘李嬤嬤來了。

李嬤嬤行了禮才抱起賈瑛,她回頭再看時,賈政已經恢複了一本正經,似乎剛剛暗搓搓想要哄她叫爹隻是她的幻覺。

咽下了魚肉,賈政皺眉訓了奶娘幾句,大抵是這位奶娘玩忽職守擅離崗位之類的話。

賈瑛眨了眨眼,被奶娘抱著快要走出屋子了,她忽然伸手攀上了肩頭。朝著窗邊看去。

賈政還坐在那裏,像是有什麼自背後扳直了他的身子,即便是用飯,他也正襟危坐著,一板一眼夾菜用飯,沒有一點聲響。一如每一個父權宗族社會流水線裏產出的封建士大夫。

她默默無語縮回了奶娘懷裏,又閉上了眼,似乎在犯困。

奶娘非常恪守職責叫了她一聲“寶玉”。

她現在是賈寶玉,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後要被抄家的國公府二房嫡小姐,生活的這個環境溫情不足,禮教有餘。

抄家的下場,賈瑛不敢想。如果命好,能在被抄家前嫁出去,也隻是換一種死法。沒有娘家支撐,在這個封建社會,最後的結局還是任人魚肉。

即使不抄家,她也沒有任何在這個世界生存的動力,已經有了現代人的三觀,她捫心自問,覺得當不了符合這個社會價值觀的好姑娘。

不自由,滅人欲,女誡婦德,公用黃瓜,這些她都不想要。

她能怎麼活?

她不想活。

+

……才怪。

賈瑛咽了咽口水,看著麵前的圓桌,熱騰騰的米飯,細珍珠一般堆在碗內,盈盈潤潤,粒粒分明,整齊擺放的楠木筷子上的金絲閃著光,那些媳婦們捧了食盒過來。

翠蓋魚翅,清醬鰣魚,芋煨白菜,生椿豆腐……或芡汁或清湯,都給菜鍍上了一層誘人的光色,卻完全掩不住香味,一盤盤菜從她麵前端起,香風直往鼻子裏鑽,就像是有意讓她都好好看了個遍,才被一一布在桌上。

賈瑛伸出小短手捂住雙眼,哼唧一聲扭身鑽進了李嬤嬤的懷裏。

太煎熬了!這時候應該來個“幾年後”啊!

以往這個時候她也已經喝奶睡著了,今天差點吃到魚肉,讓賈瑛心思活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