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湖上，晨霧未散，我已坐上了莊老頭的船。
船兒飄搖，一會兒便到了湖心小築。我登上去，朝著仙子像鄭重拜了幾拜，抬眼瞧著她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曾經的夢。
她被刺傷之後，傷心地沉入了湖底，如果那場夢是真的，那她如今是否還在湖底呢？
以前我從未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因為我覺得它太過玄幻離奇，但我經曆了更多荒誕的事情後，過往夢裏的樁樁件件，在我心裏愈加清晰可信起來。
莊老頭看到我在湖心小築久久發愣，開始一遍催我道：“你要拜多久，再久了要加船費了啊。”
煩人，這個老財迷，一天到晚就當想著錢。
我跳回船，把包包打開，稀裏嘩啦把裏麵的銅板一股腦倒在船倉裏，“都給你，行了吧。”
我曾經有很多奢侈的夢想，其中一個就是早晚有一天要用錢砸的莊老頭無話可說。
莊老頭倒吸一口氣，悶了下才小聲說：“其實，加錢也要不了這麼多……”
我安坐下身子。
以前都是他對我說教，可這次難得的闊綽讓我有了居高臨下的發言權，我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大叔啊大叔，你可不可以有點追求，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天天掉在錢眼裏，你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他慢搖著漿，換了一臉感傷的表情，說：“如果我跟你說，其實我把賺到的每一個銅板都悄悄丟進了仙女湖裏，你信嗎？”
我感到非常意外：“你為什麼要把錢扔到湖裏去？”
“這個一個悲傷的故事。”他歎了口氣，“很久很久之前，有個小姑娘才九歲，有一天她乘船從仙女湖上過，卻因為身上沒帶錢，付不起船費，那狠心的船家便把她推下了湖淹死了。那小姑娘，就是我的娘親，所以我從小便立誓，要賺很多很多錢，直到用銅臭填上這個罪惡的湖才肯罷休。”
原來如……慢著，這個故事好耳熟啊。
不要欺我傻好吧，“大叔，你娘親九歲就淹死了，你從哪兒來的？”
他怔住想了一下，糾正道，“那個我講錯了，淹死的是我奶奶。”
“這還差不多……”
我仍是將信將疑。
小船兒繼續前行，我趴在船舷，百無聊賴的撥著水玩。
“大叔，你見多識廣，我能問你個事嗎？”
“問，隨便問，今天你給了這麼多船費，大叔我知無不言。”
“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依你看來，在這世上，什麼樣的女子最可憐最命苦？”
莊老頭慎重的想了想，說：“話說起來，真的有那個一群女子，不但她們自詡為世上最可憐命苦的女子，世人也普遍覺得如此。”
“她們是誰？在哪兒？”
他打量了我一下，“這個，大叔不好告訴你。”
“你不說……信不信我把你的船捅個窟窿。”我作勢拔下頭上的簪子來。
他忙製止，道：“是你非逼我說的啊——就是那些青樓女子嘛。”
我的心裏像是突然紮了一根刺。
“她們有什麼好可憐的？”我一下子想起了三師兄的事情，氣便不打一處來，“我看她們都歡快的很。”
莊老頭笑道，“你瞧她們身棲在北裏章台處，遊弋於鴻儒白丁間，看上去風光無限，實則身不由己，眼前做人玩具，身後被人指點，再一朝紅顏枯老，隻作花飛花謝，無人掩埋。你說可憐不可憐？”
“那是她們自己選的路，又怪得了誰？”
他搖搖頭，“傻子才選這條路呢，哪一個不是被逼的……”
我冷笑，“切，我不信。人要是不想走的路，誰也逼不來的，再不濟，還有一條黃泉路可以走。”
莊老頭聽到我這樣講，手下停了動作，略帶吃驚的瞧著我，“小湖，你對那些紅塵女子有什麼偏見嗎，怎麼說樣的狠話。”
我反問，“我不可以對她們有偏見嗎？？”
他歎了口氣，說：“小湖，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你命好，小時候被你師傅撿到，你師傅是人中龍鳳，才把你養成今日翹楚。但若你當日是被其他人撿到，你又哪知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大叔，你怎麼老是幫著她們說話，難不成……”我托著下巴上下打量著他。
“臭丫頭，你想什麼呢？”他斥道，舉起漿來作勢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