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夜星目微合、負手而立,烏發白袍翻飛,驚鴻劍尚在鞘中。
幻雪殿眾人與三少爺手下風雷十八衛正戰作一團,庭院中刀光劍影、寒氣逼人。從假山頂端倒垂而下的幾縷細流變成了緋紅顏色,幾度跌落流入荷葉小池,把個小池也染成淡粉顏色。可憐這滿庭蔭蔭翠竹蔓蔓藤蘿,一朝遭逢滅頂之災。
“公子,屬下問出密道所在了!就在假山後麵,掀開一處石板即是!”
非夜眼角微微一跳,若非近處幾不可見。隻見他低垂的眼瞼慢慢抬起,目光明亮灼人。“好!”非夜環視周圍戰況,頜首沉聲道:“此間按計從事即可無憂,記得辦好我交代給你和鶴言的事情。”言畢快步向假山後走去。
來報那人疾行幾步擋在非夜側前,急道:“公子怎可孤身涉險!不如待我們製住三少爺這些手下後一同入內。”
非夜搖一搖頭、烏黑長發垂落,隻見他蹙眉冷聲道:“狡兔尚且三窟,若失卻這次機會,被那三少爺帶小溪一起轉移他處,再想找到就不容易了。我們此襲突然,再加上有你們在此處牽製,他並無多少手下可調用。你隻管做好我交代的事,至於我的安危麼,我自心中有數。”那人便垂首退下,飛身加入戰圈,一對判官筆使得出神入化。
非夜繞到假山後,腳尖在幾塊石板上點了點,側耳聽音辨出秘道入口的那塊。隻見他玉白右手扶上劍柄,驚鴻翩然出鞘!隻寒光一閃,那石板便裂成兩塊落了下去。非夜飛身而下,形若蛟龍入海。那鐵塔似的守門人猶在,但哪裏又是非夜對手,瞬間即被點中十幾處大穴動彈不得。
卻見非夜沿著回廊慢慢前行,依次經過鬼域、蓬萊、人間。以他之才智,自然已看出這回廊的設計暗合先天八卦之理,而這種種布置也屬非凡。非夜此時對三少爺不由多了幾分敬重,再想到此人年紀輕輕即在江湖朝堂都有不小勢力,更覺有對手如此既是危險,卻也不失為快意之事。
“次等人才,若是能與之聯手……可惜可惜。”非夜歎一口氣繼續前行。他手按驚鴻劍柄,雖看似悠然而真氣遊走全身,正是外鬆內緊,此時身旁方圓幾丈之內若有絲毫動靜,他都可立時反應。非夜的神情依舊冷靜平淡,修長手掌幹燥穩定,星目閃動烏發飄揚。此時身處虎穴,他卻與身在幻雪殿時無甚區別,與武林大會上亦無甚區別。
世上便有這樣一種人,身處何地何境都依然能保持故我。他不因外物而改變,外物便自然地被那份氣勢變成了布景般的所在。尋常人見著這樣人物,便會不由自主想要追隨、膜拜。
非夜是這樣的人,那三少爺隻怕亦是。
一處小樓,三少爺正坐在藤椅中悠然品茶。旁側一人垂手而立,神態恭敬而不失氣度,卻是那淩風。
“少爺,不必毀掉秘道嗎?”淩風問道。
“不必。那秘道修建不易,今後也還有諸多用處。何況,”三少爺慢慢轉動手中的茶盞,淡淡道:“風雷十八衛再加上我的貼身侍衛還有數十下屬,據說幻雪殿總共不過來了二十餘人,即便是傾城公子在,要盡數打敗他們恐怕也得花上半個時辰。他們要找到秘道所在,至少要半個時辰。密道裏機關重重,他們要走過秘道少說要比我們多花上半個時辰。如此一來,即便他們順著秘道找到這小樓,至少也是一個多時辰後的事了。一個時辰後,我調來的人,也該到了。”說到這裏三少爺揚眉一笑,目中頗有幾分自負。
淩風亦笑,讚道:“原來少爺已全都算好了。幻雪殿眾已曆一場大戰,再加秘道極險,必是十分疲憊,說不定已有人手折損。相較之下,我們的人可算以逸待勞,他們哪裏還有勝算!少爺不毀秘道,非是縱敵,乃是絕佳誘敵之計。若他們發現不了秘道所在倒還罷了,若是發現了反而難逃一劫。說不定,少爺還可趁機擒住傾城公子,豈不妙哉?”
三少爺冷笑一聲:“你未免太天真了,非夜若是會那麼容易被人擒住,傾城公子哪裏還能名滿天下?不過給他個教訓罷了,二十幾人就敢來劫人,莫要打錯了主意。”三少爺看著手中茶盞,嘴角微翹,卻見一縷寒煙騰起,餘下的半盞茶水瞬間凝結成冰,看去玲瓏剔透、宛如琥珀。“我與傾城公子的這局棋,還長著呢。”
三少爺放下茶盞,道:“你便先下去布置吧。”言畢起身走進隔壁一間臥房。
華美的榻上閉目而眠的正是小溪,而流嵐便在側旁照顧。
“現在如何?”
“我想讓她先好好睡上幾日大概是最好的法子了。”
流嵐語聲溫和,任誰聽了都覺得很是舒服。這樣的聲音仿佛有種特殊的力量,使得不論她說什麼都讓人感覺一定是出於好意。
“那就這樣吧,還得麻煩你好生照看她。”三少爺說話,即便溫和也帶著不可抗拒的淩厲。而在這女子麵前,他的語氣竟似也真的柔和誠摯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