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開始落下葉子了。
回到家時,安夏已經在沙發裏睡著了。她麵色潮紅身體不自覺的發抖,口中斷斷續續的嘟囔著什麼,揉了揉眉心,我輕輕的抱著她,在我的懷抱裏,她醒了過來,顫抖著對我說著思念的話,太可愛。計劃依舊進行,從前在孤兒院的孩子們,其中有些找到了家裏,思琳和她的妹妹在救助站過活,雖然生活不算太差,但是她妹妹的燒傷太嚴重了,不得已每天套住牛皮紙袋,那孩子以前可是最漂亮的。
我把她們邀請進我家裏,安夏又出差了,這次,是陳清韻,那個並不可愛的小女孩,我還記得當初她那雙沾著憤怒和瘋狂的雙眼怒視著我的樣子,太…太興奮了,我捂住不停狂跳的心髒,汗珠順著額頭滑落,一個月後就是《黑天鵝》芭蕾舞劇首次演出的時間,從容赴死的天鵝王後跌下神壇,迎接她究竟是新生還是死亡呢…
一個月後
孩子們如願來到劇院,我讓她們認真觀看,尤其是麗麗,她最近格外不聽話,總是將爛掉的小狗屍體扔到別人家門口,這次要讓她寫一千字觀後感。
演出正式開始,其實,作為一個舞蹈演員,陳清韻的身體是極美的,流暢的肌肉線條和動作,她向觀眾致意,她踮起腳尖,精美的鞋子在光滑的地板上不斷旋轉著,故事結尾時,她縱身躍下舞台前,回頭望了望我,柔軟的墊子藏著利刃,白玫瑰沾染上了鮮血,匕首紮進黑天鵝的四肢,她的翅膀再也不能揮舞,而台下早已慌亂成一片,我讓安夏帶著孩子們離開,躺在玫瑰花上的已經死掉的屍體的眼裏帶著未消亡的興奮和恐懼。
審訊室的燈光照的人眼淚直流,桌子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燃盡的和未燃盡的煙頭,不再年輕的警察先生撚滅了手中的火光,有些渾濁的眼睛裏帶著尖銳“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收斂一點。”被鎖在審訊椅裏的沈玉聽到了聲音,她頹然的抬起頭,淺色的頭發覆蓋住發紅流淚的眼睛,圓潤的指甲摩擦著椅子的扶手,“我做了什麼呢,隻不過完成了孩子們的願望罷了,畢竟我是她們的投資人啊。”沈玉帶著捉弄的語氣,“可你不該傷人!”陳舒猛的起身抓住沈玉的領子,強迫與她對視,眸子裏帶著憤怒,“證據呢,你們警察不是最講究證據麼,還是說,現在可以隨意將良好市民抓起來了啊。”沈玉好笑的看著他,“沒想到你還是像那次一樣,懦弱又無能啊,陳舒。”警察先生愣了一下,惱怒的掐住沈玉的脖子,慢慢的收緊,而門外的警察聽到動靜後立刻將門撞開衝進來將陳舒拉開距離,而陳舒像掙紮失敗的鬥犬一樣,癱軟在椅子裏。
四十八小時後
沈玉沒有回家,她掃了共享單車回到了梧桐福利院,大門上的油漆已經掉的差不多了,院子裏,孩子們正在圍著長桌吃飯,她推門進去,孩子們聽到聲音後轉過頭,看清來人之後,欣喜的站起來衝沈玉鞠躬“投資人女士,下午好。”那些稚嫩的臉龐上帶著天真的笑容。沈玉笑著在一位格外瘦小的孩子麵前蹲下,不算柔軟的長衫罩住了她整個身體,因為突然被人湊近而緊張到發抖的雙手不安的絞著衣角,沈玉輕輕的揉了揉孩子的腦袋,“要多吃飯,物資不夠了記得讓護工阿姨打電話給我,投資人女士可是很厲害的,不要擔心哦”輕柔的語氣帶著似有似無的安慰,那孩子欣喜的仰起頭,因為營養不良的臉蛋上的流露出害羞的粉色,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輕輕的在沈玉臉上親了一下,而沈玉愣了一下,輕輕的抱了抱她,隨即便站起身,往遠處走去。
沈玉在祈禱室後麵停下,不算高大的梧桐樹的樹影堪堪遮住她,閣樓的窗子破了個大洞,粗壯的枝丫從洞裏伸進去,連帶著已經纖維化的紅絲綢帶子一起,她仿佛看到那個站在窗口對她微笑的小女孩,她有些發愣,似乎很久之前她也是如此站在這裏,隻不過那時的她揮動著冷硬的鐵鍁,一下一下將那個孩子埋葬此處。她低下頭,楞楞的盯著牆角處的土堆,那裏是否是孩子的屍骸呢,誰也不知道,沈玉逃一般的離開了福利院,梧桐樹的最後一片葉子也落下了,那棵樹,似乎要死了。
回到小屋的沈玉躲進樓梯間,她蜷縮著,瘦長的手握起畫筆填充著顏色,畫裏的少女的樣子逐漸清晰起來,淺色的頭發,如玻璃般透明的眼睛,“你就像白雪一樣純淨,小玉。”沈玉呢喃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的講著,直到她流出淚來,她哆嗦著捂住耳朵,她的心髒猛烈的跳動,似乎要衝破她的胸膛似的,她現在還不能有事,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完成,她掙紮著起身從上衣口袋裏掏出藥瓶,雙手舉著往嘴裏胡亂的塞,最終,她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