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天恃有點尷尬地,看著這位文縐縐的婆婆,道:“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哎,謝謝您了,婆婆。”
“先生慢用,老身就不便多擾了。”陳婆婆施禮道。
姬天恃攔下了她,還禮道:“哎,婆婆且留步,想必您還沒有進食吧,不如同桌共餐如何?”
“老身賤命,恐怕不得與先生同坐吧?”
他被這位客氣的老女士搞的哭笑不得,輕拉著陳婆婆,將她請在了凳上,細聲道:“哎呀,哪裏的話嘛,婆婆,對了,有酒能飲嗎?”
正問罷,老女士欲起身取酒,姬天恃道:“哎呀,婆婆,您就告訴我在哪就好了。”
“這,在廚房。”陳婆婆似有些慚愧道:“先生受累了!”
姬天恃閑庭信步到廚房,搜尋了一番,見灶頭有一壺酒香四溢的陳年老釀——女兒紅,便拿起它,順便取了一雙筷子。回到屋子坐下,先給老女士把筷子放好,依禮給各自斟好了酒,舉起酒杯道:“婆婆,您就別客氣了,這偏遠之地要不是您收留我,估計就要露宿街頭了。來,請。”
“請”
二人痛快的飲了一杯後,各自夾著菜盤中的菜肴嚐著。這桌上:有鮮嫩如翡的春韭,有全熟切片的雞肉,有入口即化的蔥花豆腐,再配上一壺老酒,啊,有時幸福就是來源於一些簡單的事情吧?
吃間,老女士率先開口道:“姬先生,您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啊?”
姬天恃左手持雞腿,右手抓筷往嘴裏推著米飯,聽到陳婆婆的話,他“咕”的一口咽下飯團,完全不像一個讀過書的人(可能逃命之人便是如此吧),和著嘴裏一些飯粒豆渣,他含糊道:“我從冀州前來,往幽州去,哎,婆婆,您家裏人呢?怎麼不見他們人影啊?”
陳婆婆聽到這個問題,放下筷子,看著這個給了自己夠用一年生活費,待人親切隨和的青年,拿起酒壺先給他填滿了杯子,一口悶下了自己的,又低頭黯然道:“哎,都離世了。”
他麵露同情之色,帶著歉意道:“對不起,婆婆,讓您想起傷心事了。”
“這沒什麼,都過去好幾年了,老身平日也孤獨得很,村裏人都認為我克夫又克兒,是個災星,不願與我交涉。我也就除了三餐不願想些別...”陳婆婆一聲哽咽:“別的了。”話說到此,老女士的眼淚潸然而下,透亮的淚珠裏盡是委屈痛苦的回憶。又聽得她悲道:“隻是我那可憐的兩兒,真是白發人送,送,嗚嗚嗚……”
姬天恃瞧出這有一段故事,便先安慰說:“婆婆,人死不能複生,您要好好地活著,每天要吃得飽,睡得好,想必您的孩子也希望您能如此吧。”接著又以溫和的口氣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陳婆婆拭去了兩行熱淚,又給各自斟好了酒,右手衣袖拂麵,道:“老身在先生麵前出醜了,先幹了這杯再聽老身細說,請。”
“請。”
原來這陳婆婆早年喪夫,獨自一人撫養一對雙胞胎,李龍、李虎兄弟。許多年裏,生活的物質保障,就全靠她一人織些布匹,再拿到村中換些錢,日子還能勉強地過著。待到兩個孩子及冠成人,老婦人的壓力也小了些,勤勞的李龍、李虎兄弟,因自小身體壯實,平常就在村裏人家中幫著幹點農活、累活。
“可就在三年前,這村衙門貼出了一張告示,大概是說:國君要在淖山(冀州城南部三十裏)大擺一場野味山珍宴,會請到北遼國與東華帝國的使節和本朝權臣,欲接連暢飲三日。所以就想收些奇珍異獸之軀(尋常物種不算)如有上奉者,賞銀百兩,如國君覺得難以下咽倒沒事,好吃就再賞百兩,招為冀州城衙門捕頭,官拜八品。”
“我那兩個可憐的孩子,自小就比常人家孩子壯碩,又瞧不得這麼大的誘惑,就撕了告示,到了衙門,信誓旦旦地向元大人保證:必從遺失沼澤抓些異獸回來。那元大人也是看著我兒長大的,大喜之中,賞了他倆三兩,更把我兒推向了絕路,你說,姬先生,元大人要是把他倆打一頓,扔回來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