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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陸陸續續又有各種賀禮被送進來,眼看著一張桌子又被擺滿了。
崔嬤嬤見秋離一副無奈的表情,不禁笑起來:“瞧瞧姑娘多有福氣!嬤嬤我進宮這些年,可沒見過那個娘娘有這樣大的排場。”
莫秋離臉上微微泛起潮紅:“我原本也用不著這些東西。都是懷遠哥哥他多事……”崔嬤嬤本在整理著那些桌上的賀禮,聽她這樣說,便將手中的活計遞給身旁的一個丫鬟。笑著走到秋離身旁,笑道:“這宮裏除了姑娘你,倒還真沒有第二個人敢說咱們皇上‘多事’呢。”秋離這才意識到,四顧看了看,朝嬤嬤吐了吐舌頭,也笑起來。
在宮裏這些日子,越來越沒有把崔嬤嬤當作外人。大概是因為曾是皇帝乳母的緣故,宮裏的人也不把崔嬤嬤當作下人看。似乎對崔嬤嬤來說,莫秋離,甚至南宮懷遠,並不是她的主子。她對他們的種種關切也不像其他宮人一樣是因為懼怕或討好,而是疼愛,出於一個長輩對晚輩的疼愛。
就像曾經竹林裏的婆婆一樣。
說起來,現在這樣的結果正是婆婆最不願意看到的。她曾經極力反對過秋離對於懷遠的傾心,她對於夕若與破天的愛情那樣忠誠地維護。倘若婆婆看到她毀掉這一切,一定會難過……也許,便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疼愛她了吧。但自從婆婆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她,更何況以婆婆那樣的年齡,如今是否還在人世也未可知。這樣一想,莫秋離心裏不覺有些難過。
“您聽到我說話了麼——皇後娘娘?”
嬤嬤的聲音突然抬高,讓秋離陡然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隻好歉意地一笑:“你剛才說什麼?我有些走神,沒有聽到。”
誰知她這樣一答,楚環宮裏原本忙碌著的丫鬟們也一起笑起來。秋離素來對她宮裏的丫鬟們極為寬待,與她們說笑也是常有的事情,此時便疑惑道:“你們笑什麼?”
楚環宮裏的大丫鬟小翠平時最為伶俐,她一邊仍是笑著,一邊打趣道:“娘娘可真是心急呢。嬤嬤喚‘姑娘’您都不搭理,等改叫‘皇後娘娘’才有個回響兒了。”
秋離才明白過來,頓時羞得滿麵通紅:“你這小丫頭——仔細我掌你的嘴。”小翠也知道秋離並不是真要責罰她,隻嘿嘿一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崔嬤嬤看她們鬧完,才將一個墨綠色的小匣子遞到秋離麵前,把她方才沒聽到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這份賀禮上沒有寫明來處。老奴叫人查過送禮的明細,竟也沒有這匣子的記載。倒是蹊蹺得很,按姑娘的意思怎麼辦才好?要不要稟明皇上?”莫秋離接過那匣子,仔細端詳著,竟覺得有些眼熟:“真奇怪……好像在哪裏見過……”
突然,秋離在匣子上遊離的目光猛然聚到一處!如同被施了咒語一般全身僵直得動彈不得。
“姑娘——”嬤嬤顯然也意識道秋離的反常,卻不知什麼緣由。隻以為她又走神,便刻意放大了聲音,“要不要告訴皇上?”
這一聲,讓莫秋離猛然受了驚嚇般,整個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卻急道:“不要告訴他!誰也不許告訴皇上!”
就算是再遲鈍的仆人也看得出主子的異樣,幾乎在同時,一屋子的人都停下了手中事務,齊齊看向莫秋離。原本嘈雜熱鬧的楚環宮頃刻間安靜下來,就連銀針落地的聲音亦是清晰可辨。然而,莫秋離並未察覺到這變化一般,隻直直地盯著那一個墨綠匣子,臉色蒼白如蠟。
崔嬤嬤到底是老宮人,自知凡事不必多問。但莫秋離這異常之舉又難保不被有心的人搬弄出是非,就算本來沒有什麼,隻怕傳到皇帝那裏便特能無中生出有來。於是趁一宮人等還沒有反應過來,急忙故作輕鬆道:“姑娘是要轉送給皇上吧……老奴自然知道分寸,哪裏會告訴皇上。”說完,向著注目到這裏的其他宮人緩聲道,“你們,也斷不會做出這般煞風景的事吧?”
宮人們立刻俯身稱是。崔嬤嬤見莫秋離仍然失魂一般,隻好帶了宮中侍婢都退下。
隻剩下莫秋離一個怔怔地坐在空蕩蕩的宮裏,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一個匣子。指尖在匣身隱蔽處所刻的兩個字上來回摩挲,蒼白的臉上的終於有了表情變化。然而,卻是悲切,是欲哭無淚的痛苦。她緩緩地打開那鎖扣,又極輕極輕地啟了匣蓋,在看到匣中之物的那一瞬間,含在眸中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那是一塊通透無比的白玉扳指。
扳指內側刻著兩個字,亦是匣身上的那兩個字。是曾經嵌入她的骨血裏,卻在她如今的生活中遙遠得如同天之一隅的兩個字:寒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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