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這麼多的孩子並沒有因為隻有3位老師帶領就放飛自我,開啟“暴走”模式。相反,他們像是有一種內在的秩序感,漸漸形成了不同的團體,從陌生變得親密起來,開始互動:一些孩子不喜歡畫畫,就充當搬運工;另一些發現了顏色混合的秘密,就開始尋找擁有不同顏色的小夥伴合作;一個內向靦腆的孩子坐在角落
觀察大家的行為,路過的孩子不小心把顏色灑在了她的麵前,她將錯就錯,馬上用手掌在地上拍打起顏料來……
幾個小時之後,畫布已經無法滿足孩子們玩耍的需要,老師大手一揮:“可以到戶外去啦!”臉上、頭上、衣服上無一處沒有色彩的孩子們穿過玻璃門,來到美術館的戶外雕塑區。這裏被柔軟的地膠覆蓋著,孩子們放肆地將顏料塗在牆上、玻璃上以及巨型雕塑藏品上。我看得目瞪口呆,問身邊的工作人員:“這樣也可以嗎?”“放心,我們和每一位雕塑藝術家都確認過,並且所有的空間材料都做了防護與安全處理,可以讓孩子們自由塗鴉,等他們回家後,我們會把這裏都清理幹淨。”在孩子們嬉戲的歡笑聲中,活動結束了。老師嫻熟地指引大家到美術館的洗浴室衝洗,換上之前存放好的幹淨衣服。後來我還特別參觀了這裏人性化的設施:除了淋浴室、洗衣機,還有為帶多個孩子來的哺乳期媽媽準備的哺乳房間,可謂貼心至極。
橫濱美術館周末豐富的兒童互動公教活動,常常有整個社區和學校的兒童集體參加。攝影:李傑
在工作人員打掃並向孩子們一一道別的間隙,天野先生帶我去看了兒童空間的老師休息室,這裏貼滿了日常活動的照片、孩子們的畫和暖心的來信,還有一張天野先生與三山一誌(Kazush
i Mitsuyama)先生在美術館的合影。在合影照片的上麵有一串非常醒目的數字:1098。天野先生驕傲地說:“這是目前為止,一次兒童活動參與人數的最高紀錄。”“這個活動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好奇地問。“已經有25年了,一直都由我的同事負責。”“每周都不間斷嗎?”我追問。“是的,這些孩子長大後,會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夠繼續參加。”
2011年,我邀請來自日本橫濱、參與A4國際藝術家駐留項目的藝術家組合誌村姐弟(SHIMURA bros)到我家做客。弟弟健太郎(Kentaro)告訴我,他小時候被認為患有多動症,很多學校與教育機構都不接受他。直到一次媽媽帶他去橫濱美術館,遇到了當時任美術館教員的三山一誌。他打量了這個男孩,對媽媽說:“這孩子沒問題,把你的孩子交給我吧。”之後媽媽每周一有空就帶兒子來美術館參與藝術活動。我問健太郎:“你是否因為兒時泡在美術館裏而勵誌做一個藝術家?”弟弟笑著搖搖頭,說,來美術館最大的收獲是找回了自信,並感受到了被社會接納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