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漫長，總是給人無盡的思量。
那天看看一旁熟睡的潘陽，心裏無比酸楚，對這個女人來說，隻要他在身邊就會如此滿足，沒有過多的要求，也沒有跟他爭論過什麼，總是這樣默默無聞，不言不語。那天深知自己愧對她，更明白她對自己的一片苦心，可是他的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再也沒辦法騰出地方來給別人。看到潘陽的被子有點下滑，那天伸手幫她提了提，蓋住了她露出的香肩。其實潘陽沒有睡著，隻是閉著眼睛在裝睡。現在她的睡眠質量很差，那天在的時候，她不想他煩心才會這樣做。潘陽的眼角濕潤了，這個睡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也從來沒有跟自己過過真正的夫妻生活，兩個人就像落難的陌生人一樣，背對著背擠在一間房裏，一起遮風擋雨，稍作休息而已。
那天靠在床頭，借著微弱的月光，沉思片刻後，掀開被子，穿鞋出了臥室。他想去看看小雨，每每看到小雨，他才會有些許的安慰。
他輕輕打開小雨的門，裏麵的夜明燈營造得整個房間像夢幻中的海底王國一樣。小雨側身在床上睡得正酣，那天走過去坐在了小雨的床邊，他俯身想去親下小雨的額頭，猛然看到小雨的兩隻眼睛發出異光，盡管閉著雙眼，可依舊從眼皮透了亮光來，像裏麵安了兩隻燈泡一樣。那天有點被嚇到，以前小雨的眼睛隻是偶爾出點亮光，他深知自己是窮奇族的後人，所以也沒有覺得奇怪，但今天他看到小雨的眼睛如此不同尋常，的確被驚到了。他緩緩伸過手去，摸了摸小雨的額頭，小雨好像感覺到有人在觸動自己，皺了皺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睜眼的一瞬間，眼裏的異光也隨之消失。
小雨嗓子有點沙啞地喊了那天一聲“爸爸”，那天臉上露出了很少有的微笑，他伸手將坐起來的小雨抱在懷裏，關切問道：“要不要喝水？”
小雨點點頭，那天將他放下，轉身從床頭櫃上拿起水杯喂小雨喝了兩口蜂蜜水。
“爸爸，你不睡覺，是不是想小雨了？”小雨喝完水抬頭天真地問。
那天點點頭。
“小雨也想爸爸，可是小雨也想媽媽，雖然小雨很想和媽媽一起睡，但小雨知道小雨長大了，要一個人睡覺。”小雨像個小大人一樣，抱過杯子，仰頭又喝了幾大口。
“小雨真乖。”那天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爸爸，你想你的媽媽嗎？”小雨的問話讓那天一下陷入了沉思，他看著小雨沒有回答，而是接過小雨的杯子，放在床頭櫃上，輕聲對小雨說：“繼續睡覺吧，明天還要去幼兒園。”
小雨聽話地躺在了床上，他歪頭看著那天說：“爸爸，奶奶又在喊了。”
“沒有啊，小雨是不是聽錯了。”那天強作無畏地擠著笑容。
“爸爸聽不到嗎？奶奶真的在喊。”小雨認真地說。
“爸爸沒有聽到啊，小雨是困了，所以要趕緊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哦。”那天幫他蓋了蓋被子，拍拍小雨的背輕聲說道：“來，閉上眼睛，爸爸拍拍小雨睡覺。”
小雨很乖巧地閉上眼睛，那天拍著他的背，不一會兒他便進入了夢鄉。看著睡去的小雨，那天百感交集，起身向窗戶那邊看了看。其實他也聽到樓上的喊聲了，隻是他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相信，更不忍心去聽這聲聲喊叫。
那天終究還是忍不住上了三樓，站在門外，他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滑落下來。這麼多年，他曾無數次站在這扇門外，但他卻一眼都沒看到過自己的母親，現在連她變成什麼樣子了他都不知道。裏麵的喊聲漸漸微弱，最後一片寂靜。那天站在門口，望著這扇阻斷自己和母親的門，無數次想衝進去，可是父親給他設了一道絕屏，除了他誰都可以穿過這道絕屏，唯獨他不行，每回他想穿過這道絕屏時，總是被弄得昏迷不醒，而當他醒來時，陪在自己身邊的又都是那世洪。
“媽，你還好嗎？”那天輕聲哽咽道：“你的生日快到了，我隻能在外麵偷偷地陪你過，每次我吹蠟燭時，總會想起小時候我們在一起時的日子。你以前總是那麼寵著我憒著我，記得有次晚上我想去空中花園坐木馬，爸爸怎麼都不同意，你竟然偷偷買通了裏麵的管理員，包下了整個空中花園，半夜帶著我到裏麵騎木馬，我們一起坐在木馬上，笑啊笑啊，好像整個世界就隻有你和我，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那天的眼淚已經打濕臉頰，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哭泣，可越是這樣他越忍不住想要流淚。
“每回我來到門前跟你說這些時，你總是一聲不發，你有什麼苦也可以跟我講講，雖然我現在進不去，還解救不了你，可是我不想你如此痛苦，那怕你跟我說說話，訴訴苦都好，為什麼每回我一來你就這麼安靜，難道你真的不想再見見你的兒子嗎？”那天有些激動地想去抓門上的把手，剛一觸碰，一道電擊便將他擊倒在地。幸好隻是單手輕輕觸碰，這次他才沒有昏迷，僅是被重重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