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斯萊姆羅德是美國人,是純粹的最優秀的盎格魯-撒克遜教育的接受者:普林斯頓大學、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哈佛商學院。沃伊切赫·科普楚克是波蘭人,從他的名字即可看出。他於1972年出生於比亞韋斯托克,一個既不起眼又無聊的小城。18歲時,他參加了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這是由波蘭數學學會舉辦的年度大型競賽。數以千計的高中生參加了這個競賽,他們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科普楚克進入了決賽,獲得不用參加入學考試,即可在波蘭的任何一所大學的任何一個學院注冊的權利。他選擇了華沙大學,這個選擇毫不意外,但他選擇的是經濟學院,這就不是那麼讓人容易理解了,因為幾乎所有進入決賽的學生都選擇了

數學係或物理係。應該承認他很有洞察力,因為與他同齡的年輕人不大有人意識到,現代經濟學和金融理論依賴於極為複雜和精密的數學模型,擅長數學的人會很有優勢。

此外,那個年代在波蘭,經濟學並不太受追捧。戰後,和其他東歐國家一樣,波蘭並沒有對重要的社會主義經濟學理論產生懷疑。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經濟學的教學仍然非常謹慎。然而,學生和年輕的學者仍然可以在大學圖書館裏查閱現代文獻,其中就有雅諾什·科爾奈(János Kornai)於1980年出版的著作《短缺經濟學》(Eics of She)。這本書成為他們的“聖經”。科爾奈是移居美國的匈牙利經濟學家,他在書中指出,在東歐觀察到的長期短缺,並不是由於規劃失誤或者異常價格,而是由於製度上的缺陷:現代化的激勵太弱,無法保持供求之間的平衡。

在波蘭,1980年至1990年是既危險又刺激的10年。首先是建立團結工會而形成風暴,接下來是戒嚴和數年的政治鎮壓,最後是半個世紀以來的首次自由選舉,萊赫·瓦文薩(Lech Walesa)借此掌握了政權。空氣中彌漫著改革的氣息,但是直到20世紀90年代,波蘭的大學才提供名副其實的經濟學教學。1996年,科普

楚克完成了經濟和信息技術方麵的博士論文,然後獲得了到美國的獎學金,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因為華沙大學提供的教育水平遠遠不能讓他的名字出現在高質量的期刊上,也不能使他在國際研究領域有所建樹。正是在密歇根大學,科普楚克遇到了比他年長20多歲的喬爾·斯萊姆羅德,在其指導下準備關於收入不平等和稅收不平等的論文,也正是與斯萊姆羅德一起繼續他的研究工作。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研究的主題獲得了獎項。

科普楚克的經曆一點兒也不特別,但卻說明了研究界一個無所不在的現象:全世界的科學家都在為尋找一個有利於從事工作的地點而頻繁輾轉,有時戰爭會幫助他們,有時不會。即使在搞笑諾貝爾獎的獲獎者中,也有多個這樣的例子。下麵我們就介紹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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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核聚變的主角們提供了命運相交的另一種變奏曲。1927年,馬丁·弗萊西曼出生在卡爾斯巴德一個富裕而有文化的猶太家庭。卡爾斯巴德是著名的海濱度假勝地,位於捷克斯洛伐克的德語區蘇台德地區。20世紀30年代,“蘇台德德國人”宣稱自己依附於德國,強烈支持希特勒,而希特勒憑借慕尼黑協定簽署國的支持,於1938年10月占領了蘇台德地區。馬丁·弗萊西曼的父親很有頭腦,他帶著家人逃亡,避免了悲慘的命運。他們移居英

國這個殘酷時代的避難所,為馬丁·弗萊西曼日後提供了做出輝煌研究的可能性。

在冷核聚變事件中,弗萊西曼的支持者和合作者約翰·伯克裏斯,1923年出生在約翰內斯堡一個非常簡樸的愛爾蘭家庭。出於各種原因,幾年後搬遷到布萊頓。他的父親在野外失蹤,母親發奮擺脫困境。在南非,約翰·伯克裏斯是個貧窮的白人,回英國後,他是個貧窮的愛爾蘭人。他從一所普通的學校轉到另一所普通的學校,然而在17歲時,他被英國著名的精英製造工廠注意到,並被迅速錄取,進入了享譽盛名、選拔嚴格的帝國理工學院。入校後,他以破紀錄的速度完成電化學博士論文,成為研究助理。正是在那裏,他遇見了馬丁·弗萊西曼,幾年後又因為他遭遇失敗。

1953年,伯克裏斯對戰後頹廢且故步自封的英國感到失望,動身前往美國的賓夕法尼亞大學,在那裏創建了美國最大的物理電化學實驗室。但他在美國的研究熱情並沒有持續下去。因為美國也令他感到失望。他覺得很苦惱,因為在美國的大學裏,任何人都可以進入,教授被要求對待學生要善良、寬容,不能過於嚴格,這不是伯克裏斯的本性。他憤憤地離開美國,然而在澳大利亞度過幾年之後,他又忘記了自己的不滿,回到美國,重新回到對他而言至關重要的創造性和競爭

性氛圍中。他定居得克薩斯州,在優秀的得克薩斯A&M大學發展自己的事業,繼續其雄心勃勃的計劃,依靠氫經濟和太陽能來挽救地球。誰料後來形勢急轉直下。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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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部小說,但與他人相比,搞笑諾貝爾獎得主中最有名的安德烈·海姆的人生更是如此。這是一部在黑暗的地緣政治背景下展開的史詩。海姆是德國殖民者的後裔,18世紀的時候,他的祖先在葉卡捷琳娜二世的邀請下,定居在伏爾加河地區一望無垠的草原上。革命發生後不久,伏爾加德意誌人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成立,納粹德國入侵蘇聯後,該共和國立即被廢除。後來伏爾加德意誌人被懷疑意欲與他們的“種族兄弟”合作,遭到大規模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