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明白的,哪怕我再自詡替天行道,但一旦沾染了鮮血,便總歸是回不去了。
回到南淮,我尋了機會控製住了張氏兄弟六人,將他們囚於地牢,跪在我李府幾十條冤魂祭牌前贖罪。
我將他們百般折磨,令他們嚐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痛,以解我此生之恨。
最終,我選了李府滅門的日子,親手終結了他們的性命。
自此,血海深仇得報。
其實,從你在孫府留下的第一朵露濃花之時,我便注意到了你的動作,但我並未阻止,隻是想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直至你一路留到了南淮城。
我本以為你是想出賣於我,直至前些日子,你跪在你祖母墳前懺悔,我才知曉,你是想自首。
說來可笑,發覺你的想法時,我竟十分欣慰和慶幸。
慶幸你終歸沒有變成如我一般的人。
我輕信了他人的一麵之言,雖孫虎也為惡人,但終歸已違背了我的初心。
不知何時起,我早已回不到最初的自己了。
在你的選擇上,我看到了最初的自己,那個雖身負血海深仇,卻還未陷入血汙的自己。
於是,我下定了決心,倘若你最後真的選擇了坦白,我便也終結自己這條性命。
與初心背道相馳的我,已不再是我。
既然我自詡懲奸除惡之人,而我又做下了惡,那我便親手了結自己,還我能清清白白的走。
自此,你便是我年少的寄托,請你替最初的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走下去。
不必掛念、不必介懷、從始而終,你依舊是最初的明玨。
仇恨已了,我不勸你拋卻前塵,但我願你別再受它所困。
不必為我感到難過,如今這個選擇是我最好的結局,我真的很開心。
纏繞我幾十年的心魔,終是結束了,我也要一身輕鬆的去同我的親眷團聚了,當然,我更希望他們早已輪回,在鳳棲的各個地方,安樂無憂。
不必擔憂,我給你留有禮物,我成功改造了還靈蠱並種於你的身上。
自此以後,它便如同我,伴隨你長長久久、健健康康的走下去。
這封信待你看完以後,請替我交予南淮勘斷司之人查看。
我願認下所有罪責,但請勘斷司為我李府數十冤魂鳴冤,並公布張德清與劉貴榮所犯之惡。
信封中我另單獨留有字條,那是寫給誅邪司的,裏麵含有奪靈教重要線索。
算是我走前,最後一次、真正的替天行道。
最後,如果你願意,我有一個小小的祈求。
請將我與你祖母葬於一處,那是個風景極美的地方,既可以瞧見李府舊宅、也可以讓我看著你好好的生活。
對於昔日的選擇,我並不曾後悔,但我依舊想見見最初的我,會有怎樣的、意氣風發的未來。
請你一定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走下去。
不是替我,而是明玨。
師父留。
信裏內容並不算長,但明玨卻看了很久很久,仿佛時間凝固,四下死寂,唯有寒風哀嚎。
在過去的年日裏,明玨雖經曆了許多人究其一生也不一定能經曆的磋磨與苦難,心態早已成熟。
但細細算去,如今的他不過才是個堪堪十三四歲的半大少年。
看到落款,他強忍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明玨珍重的將信紙護進懷中,生怕被淚水沾濕分毫。
過去的那些時日,他曾無數次喚中年男子為師父,卻屢遭拒絕,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卻是在這種陰陽相隔的境況之時。
他終於明白,中年男子僅僅是希望他不像年少的他一般拜於邪惡,而是擁有個清清白白的師父。
看著纏枝木椅上麵容安詳的中年男人,他再度跪下,這次,行的是拜師之禮。
隨他身後而來的七人並不知道信中的內容是什麼,故而未發一言。
行完禮後的明玨起身從信封之中再度取出一張字條,同之前信紙一起交於陸如風手中。
“這是我師父留給誅邪司的,他說字條內留著奪靈教的重要信息。”
明玨換了稱呼。
陸如風接過明玨遞來的幾張薄紙,先行挑出了據說留有重要內容的字條展開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