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憬哪裏知道他隻是短短說了兩三句話,都被人一五一十地傳了過去,可他心下已不覺得芥蒂,似乎還有一些他什麽事寧輕鴻能不知曉的習慣。

反而覺著此事被對方提了出來,

他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一般。

“可你上次就是沒同我說。”話一被翻出來,先前的委屈又湧上心頭,烏憬的語氣悶下去,貼著人的臉也蔫蔫地往人肩頸埋,腳也不踮了,隻道,“你當時說沒什麽好說的,還轉去說別的話。”

“你是不是不想同我說?”

“還是說不太出口。”

埋怨完又怕自己有些像在揭人的傷疤,又小心地補充了幾句,“要是會讓哥哥難受的話,不同我說也可以的。”

重新抬起頭,關心地看著人。

寧輕鴻跟他不同,這具身體生來就是皇子,沒爭沒搶過,皇位就自己到了頭上,現下他抱了一下大腿,就不愁吃不愁穿。

除了吃喝上,沒經歷過什麽苦事,也沒幹過什麽苦活。

可對方能坐到這個位置,一定付出了很多很多……烏憬都快將麵前人的過去腦補個七七八八了,怎麽淒慘怎麽來,想象得自己也要跟著難受了。

寧輕鴻細細看著人,片刻,才輕聲低問,“烏烏可是在可憐我?”

烏憬怔了一下,想點頭又不敢點頭,想搖頭又覺得哪裏不對,咽咽口水,被對方話裏似笑非笑的語氣嚇得僵在原地。

切身體會到了今日拂塵說得那句“不敢犯千歲爺的忌諱”是什麽心情了。

他要說話算話,

努力克服。

烏憬顫著眼瞼,又顫顫巍巍地收緊手臂,這次是用自己呼著燙氣的鼻尖試探地踮腳,觸上對方的鼻翼,小心翼翼地搖了下腦袋。

精致小巧的鼻尖也可憐又可愛地隨著動作蹭著人,張開了唇齒,想說些什麽。

又被人突兀地一聲輕笑打斷。

近乎是氣音的淡笑,笑意不達眼底,隻是覺著這事有些荒唐罷了,又帶著些許恍然。

卻讓烏憬僵住了動作,隻仰著臉,不敢動了。

“烏烏怎麽想了如此多?”寧輕鴻緩聲,語氣稍微加重,“的確無甚好說的。”

“烏烏想知曉,問便是了。”

“同旁人道什麽委屈?”

他愛憐地撫住少年的眉眼,指尖漫不經心地在烏憬的眼尾揉捏著,像在把玩著些什麽,又倦怠地半闔著眼,靜靜道,“我母族書香世家,父輩經商數十年。”

“兩家結連理時,朝廷正革新政,改輕商,修律法,欲國富,至此,經商者之後也可入仕。”

寧輕鴻說得很慢,以免人聽不懂。

“我乃嫡長子,兩族眾望皆在己身,自幼習字句讀,六歲便通讀四書五經,可彼時太上崩逝,哀帝即位,新政推行遭阻,母族被新舊黨之爭牽連,父輩也遭報復,前者被誅在刑場,後者死在經商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