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讓她吃了早飯再走,秦安從小車庫裏開了一輛摩托車出來送她。公交車一小時,摩托車穩穩地開,半小時能到。柳舒扒著她,一邊給卿教授請假,一邊唉聲歎氣。
秦安從後視鏡看她,隔著頭盔笑:“這麽怕老師,怎麽還敢睡懶覺啊?”
柳舒催她開車,自來熟地抱住腰,把腦袋湊過去跟她講話:“我不是怕她。就是這個教授太嚴厲了,你要是讀我們學校,就能感受到被人用十五種方言罵一遍的快樂了。好學生也是怕嚴師的!”
秦安不知想到什麽,忽地點點頭,笑出聲,叫她抓緊些,帶著人往學校趕。
世上的事都愛湊巧,就像你不想被老師抓到的時候,一定會有一百個老師在學校門口堵著你,等你來上課。
柳舒下了車,剛摘完頭盔,抬頭就看見她們卿教授笑容滿麵地坐在大門前的圓墩子上嗦米粉,抬著下巴點點秦安的摩托,沒看柳舒,先叫了聲:“小安!你怎麽過來了?你媽最近身體好吧?這周我上你們家吃飯去啊。”
柳同學背後的毛都炸了起來,挺直身子,剛往旁邊挪了一步,就聽見卿教授悠悠一句:“坐會兒,歇歇,剛從醫院出來,可不興蹦蹦跳跳的。”
她訕訕一笑,沒敢回頭去看秦安。秦老板大概知道她不好意思,仍跨著摩托,點點手表,指指綜合市場那邊,朝卿紅梅笑一笑,對著柳舒做了個“噓”的動作,開車走了。
卿教授吃完米粉,提溜著旁邊的鵪鶉往教學樓走,笑得和善:“在醫院?”
“這個……這個……我昨天心情不好,迷路了。秦安的家就是我的心靈療養院!”
“吃壞肚子?”
“她做飯太好吃,我沒小心吃多了。”
柳舒露出個討好的笑,屁顛顛地托著她的一次性餐碗丟到了垃圾桶裏。
“這麽巧,教授你認識秦安啊?”
“認識,太熟了,她穿開襠褲還尿過我一件皮大衣,”卿紅梅露出個懷念的表情,“我跟她媽一個學校的。她堂弟還是我一個課題的研究資料。”
“研究資料?”柳舒趕緊轉移話題,“什麽課題啊?”
“她堂弟是棄嬰,我去田野調查的時候撿到的。正好她大伯沒孩子,那個研究叫什麽來著……”
她想了一下,張口就來:“‘小蝌蚪找媽媽’,好像是這個吧。”
柳舒正準備誇獎的話卡在嘴裏,愣愣地重複了一遍:“找媽媽?”
“是啊,棄嬰的出現有時候是和當地風俗——誒,正好,你周末跟我一塊兒到她們家吃飯去。”
柳舒咳嗽一聲,低語:“那可能得您自己一個人先去……”
“怎麽?你又去醫院急救?”
柳舒打著哈哈,擠出來一句:“我昨天剛在她家農家樂,訂了夏天避暑三個月的房。這個……是吧?秦安說等會兒來接我回去的。您看……?要不就……?”
卿紅梅停步看她,“嘖”一聲,想起柳舒剛剛下摩托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樣,手還在秦安的肩上多停了會兒才拿下來。
她剛開個頭:“儂個……”
柳舒抓起書包擋在臉前:“不能罵小赤佬,戇卵也不行,叉燒您前天罵過了!卿教授罵人不罵第二次的!”
卿教授“嗬嗬”一聲,笑道:“叉燒好歹表裏如一,拿出來切了吃都是肉。你是嗎?你是急凍室裏裝的流黃包,外麵看著白白淨淨一個小姑娘,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廢物點心。”
她看柳舒蔫嗒嗒地應聲“哦”,又想起秦安走時的模樣,把人臉輕輕掐了一把,揮揮手:“醒了,滾吧。鬼靈精的,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是想逃課還是想挨罵。就數你鬼點子多,成天上躥下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底下研究生搞田野調查,改行耍猴去了。”
柳舒得了敕,轉頭就要往宿舍跑,卿紅梅逮著她書包帶子,丟到教學樓那邊,沒好氣地笑罵:“兔崽子急著回去躥窩呢?讓你去教學樓助教,你回宿舍幹什麽!”
柳舒笑嘻嘻的看她:“您還往行政樓走呢!這不還有半個小時就上課了?”
“有助教去教室開設備寫板書,我們當學者的要講究排場,我踩點到。”
她拍拍柳舒肩膀,故意不去看學生裝出來的那副可憐模樣,背著手哼著歌,迎著從日晷廣場升起來的風,慢悠悠地往行政樓蹭咖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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