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過壽了。”

秦大如今已年滿二十,和娘一天生日,她娘若沒死,今年該滿六十。她本是家裏的小女兒,上麵有個比她大兩歲的哥哥,正叫秦大。秦大身體不好,小時摔過腦袋,一直有點迷迷瞪瞪的。她娘懷她的時候害喜害得厲害,上吐下瀉怎麽都不消停,她爹照顧不過來娘兒倆,把她娘送回了娘家待產。

彼時尚是哥哥的秦大,跟著爹去地裏耕田,見山上兔子跑,傻嗬嗬跟著去了,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屍首是她爹秦正找回來的,摔死在山溝溝裏。村子裏早知道他家有個癡兒,惦記了許久他家田宅。秦正在山裏枯坐一晚上,草草把兒子埋了,回村正碰上宗家,不懷好心地打探秦大的下落。

秦正那時不知想了些什麽,隻是說:“大兒找他娘去了,我路上遇見幾個熟人,托他們送過去了。”

他在家裏種地,忙完春耕,帶著雞鴨去接媳婦兒。李氏那時候正要生產,誰都盼著是個兒,偏偏她生出來是個姑娘。

她爹娘一狠心,寧願她一輩子嫁不了人,也不肯將家裏田產拱手送人,白白讓血脈在外麵遭人欺負,正巧她哥哥的戶籍不曾削掉,便將她頂在哥哥名下,回去隻說女兒生下來就死了,兒子養在外家,待到村裏人都忘了秦大什麽模樣,方才將她領回去。

秦大頂了哥哥的籍,從小充作男兒養,怕叫人看出來,尋常除了種田幹活,到鎮上采買,從不出門,說話也不大多,沉悶得很。村中隻道她小時候壞過腦子,無人起疑。

村裏不乏有想嫁姑娘給她,慢慢吃掉她家產業的。先前有她娘擋著,現在又在孝中,說媒的蠢蠢欲動,隻待明年春天一過,就要踩破她家門檻。

秦大想著,心裏煩悶,不知到時應該怎麽辦,她要是身份敗露,不說官家要找她麻煩,隻怕是要被趕出花廟村,爺娘留下的家產半點也留不住。

匆匆吃完餃子,她把碗泡進鍋裏,拿了鋤頭鐮刀出門,得除草,得疏水,她今年還想種點豆子。家裏池塘年頭久,三五年得清次泥,若是挖得到泥鰍,連著池塘裏的大魚,她一口氣賣掉,攢攢能買頭牛,一年總能積些糧食,存點錢,兜不住真要被趕出村子,她也能有點盤纏去別處。

如此,一直忙到日上中頭,她收工回去,又喂了一遍豬,小雞仔把院裏石板縫兒刨了一遍,這會兒正在玩,鴨子不知道跑哪裏去,估摸著晚上也是不回來了,秦大去池塘邊的草叢裏將藏起來的鴨蛋摸出來,收進櫃子底下裝滿草木灰的銅盆裏。

鍋裏還有很多熱水,她打了一點,就著凍人的井水混成一大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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