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院是她爹還在家時修的,兩間臥室,一間蠶房,堆東西的小雜物間跟廚房連著,底下刨了個地庫,豬圈是石頭砌的,糞池正接著她家祖上傳下來的一個小果園,老牛前年死了,牛棚現在還空著,秦大一個人種不了那麽多地,索性也就沒買新牛。雞棚是她後來自己搭的,池塘原本要被一個外家叔叔佔走,她娘撒潑打滾鬧著要上吊,天天在村長哪兒哭著說欺負孤兒寡母的天打雷劈斷子絕孫,鬧得對麵實在臉紅,這才罷休。

她推門而出,睡在池塘邊草叢裏的另外四隻鴨子立刻探頭,看見她嘎嘎叫了兩聲,又不知跑哪兒去了。前門的狗窩裏,大黃狗聽見她來,甩著尾巴過來蹭她,秦大蹭了它一腳。

“中午才有吃的,你看家去。”

大狗汪汪叫了兩聲,邁著腿兒跑到了後院門口趴著,兩隻從水槽裏露頭的鴨子撲棱棱又跳了回去。

果園她是不怎麽管的,她不會種樹,就讓它們隨便長著,有什麽吃什麽,偶爾那叢毛竹發得狠了,也砍一些下來賣給篾匠,跟他換點簸箕掃帚,這些東西耐用,也用得快。

秦大今天是出來打豬草的,得趁著天還沒亮完,趕在別人前麵完成,大不了回去多曬一天,她孤身一人守著家業勉強度日,村裏不知多少人打著吃絕戶的主意,一點兒也不敢懈怠。

草木春天長得快,今天割完過兩天又長出來,她手腳利落,壓著草一割一抖,將雜草抖出去,往身後背簍裏一丟,又割下一叢,偶爾見著有能吃的野菜,割好一把拿狗尾巴一捆,仍舊丟進去。

豬吃得不多——多她也沒轍,每天事情忙不完,她年紀輕,偶爾也想偷懶。她沿河割完,太陽已經出來了,四野裏漫起水汽,草鞋早被打濕一片,沾著亂七八糟的草粒。

秦大在河邊洗洗手,又抹了幾把臉,拍幹淨身上的草葉,這才往回走。

地裏的春芹已經長出了一茬,她走的時候割了兩把,看見路邊的香椿樹,惦記著過兩個月就能吃椿芽炒雞蛋,心情又好了些。

田裏已經有人在忙活,看見她也打個招呼,秦大再怎麽樣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雖說對她家裏的田宅惦記,可她娘餘威尚在,大家夥還記得她娘半夜裏拿著白布到那個外家叔叔門口上吊的事,這會兒她還在孝中,再提什麽分田的事,實在是有點不要臉,是以都還溫聲好氣地跟她說話。

秦大路上正巧碰見隔壁家的秦福,他比秦大小四歲,是秦大叔叔的兒子,論資排輩,族裏行七,半大小子跟她招手:“秦二哥,今天這麽早就出來了?我出門瞧著你家煙囪冒氣兒,還以為你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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