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幾日都是陰雨連綿的鬼天氣。薑謀的府邸——正陽宮也不例外。
對清除始祖之事,薑翎的態度一反常態。所以現如今盡管修仙貌似大獲全勝,皇城也一如既往的肅穆。屋簷下,長桌盡展,宣紙鋪就,庭院裏落雨聲不絕,薑謀長身而立,手執一筆,靜心練字。
身邊的楚寧身著藍裙,眼底烏青,但依舊站在一旁給他研墨,這幾日,因為楚家的變故,她幾日幾夜睡不好覺,但她深知依靠薑謀,很難救出楚家,日子便在這種擔憂中蹉跎而過。
同樣在雨幕前的還有一展折扇的祝庭來。日子飛速而過,他的個子已及成人肩高了,他仰頭看向灰蒙蒙的天,呆在原地片刻,陳之玲在身後好奇道,“你呆在這裏好半天了,在想什麼呢?”
祝庭來一挑眉,頗為溫順的垂眸看向陳之玲,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小姐,你會不會覺得這日子過的太無趣了點?總想...有點樂子?”
陳之玲懵懂的看向他,微張嘴,搖搖頭。祝庭來翻了翻扇麵,拂袖轉身,一係列動作頗有文人風骨,他看向雨簾,淡笑道,“別急,快來了。”
那一天來了。某日朝堂,有官員列出楚政明通敵的所有罪證,包括他慫恿親生兒子楚釋接受始祖魔咒,故意陷害百萬大軍的所有罪證。
那百萬大軍裏,有平民百姓想要建功立業的心,也有達家顯貴之後想要奪得功名的欲,無論如何,他們都死在了米昂的偷襲裏。
楚家,無意中得罪了好多人。
薑翎居於正位,聽了所有人的勸解,隻能緩緩道,“楚政明,處以死刑,但念在楚家對修仙有功,楚釋...免以死刑。”
“荒謬!”賀昌渾身發抖,厲聲道,“楚家承蒙皇恩,楚釋更是自小受陛下恩庇,因此文臣世家之後得以從事武政,楚釋成才之後居然聽從魔族宵小的一麵之詞,通敵陷害自家將士,豈能讓這種人苟活於世!”
賀昌在文臣中本就舉足輕重,更何況他說的在情在理,薑翎一時語塞,眾人喧嚷,紛紛稱讚賀昌所言極是,有人甚至在喊,“楚釋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薑謀仰起頭,深深的閉了閉眼,他舉起手,語氣相當果決,“諸位聽我一言。”
他的語氣冷漠,眼睛緊盯珠簾後的薑翎,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朗聲道,“諸位,我與楚釋一同去的西萊,說他通敵,莫非說我不是?”
眾人肅然。大殿頓時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薑謀緩緩轉身,抽出身邊帶刀侍衛的長刀,寒光一現,薑謀的眼神深邃,“我的下屬,自當我來庇護。”
賀昌心頭一凜。薑翎拍拍桌子,緩聲道,“楚釋一事,容朕調查清楚再說,還是那句話,他在牢裏受到一點不是,我是要問罪的。”
“薑謀,你過來。我單獨找你問話。”
薑謀眯了眯眼,將刀扔給身邊侍衛,提起衣擺毫不猶豫的跟著薑翎出了大殿門。
大殿門合上的前刻,陳嘉明深深的看了一眼薑謀的背影,他的身後是議論紛紛的文武百官以及破口大罵的賀昌。
“我看你,好像有話和我說。”薑翎裹緊了棉袍,輕聲道。
薑謀瞥見薑翎手中的魚米,池塘裏錦鯉歡遊,而他本人卻是怡然自得的悠哉遊哉,薑謀大著膽子道,“父親,你早就想好了致楚釋於死地是嗎?”
薑翎輕巧一笑,“瞧你說的,我想他死難道不正常?我記得我一直和你這麼說過吧。”
薑謀一歎氣,他坐在石板上,兀自分析起來,“其實,你一開始就和迦米剌串通好了,先是把我和陳立恒從邊關調回來,再是囑咐迦米剌偷襲,百萬大軍所剩無幾,我們都以為那魔獸軍團是米昂派來的,其實那是迦米剌派的,你原本的打算,是想除我和陳立恒外,所有人都死吧。”
薑翎一揚手,臉上笑容依舊,魚米被魚爭相分食,薑謀微偏頭,“為什麼,陳嘉明哪裏得罪你了?你也要致他於死地?”
薑翎臉上笑容不減,他伸出手用力捏了捏薑謀的下巴,狠聲、低音但開心道,“不愧是我的兒子。”
所有的猜測,都是對的!薑謀登時站起身,瞪大眼看向薑翎,薑翎伸出枯草般的手,低頭利落的給薑謀整理了下衣服,薑謀胸口劇烈起伏,一時竟無法說話,他緩了好久,“父親,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己私欲,陷百萬大軍於不顧!”
薑翎輕聲嗤笑,但是四處避開薑謀咄咄逼人的目光,“朕也沒想到,楚政明這斯蠢成這樣,主動給兒子求通敵的證據,要不然楚釋回來,朕還真沒辦法解決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