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寇迪不喜歡金色。——過分奪目,灼人,張揚;太過耀眼的威壓。
少年的眼眸也是金色,卻讓詩寇迪移不開目光。
不是記憶裏銳利冷厲的燦金,少年的眼像是落日下的海麵。金色的浪潮裏碎了一片血色的夕陽,暈開淡淡的橙紅色,絢麗,又顯得無比溫柔。很漂亮的眼睛。詩寇迪在心底讚歎。
不過,跟她沒關係。
——她剛剛讀取了弗雷的記憶。凡是眼角有烙印的人,都是曾向她詢問過未來預言的,作為交換條件,她可以窺視那人的記憶和過去。真的是和太陽一樣的家夥,受歡迎,溫柔耀眼,優秀而強大;幾近完美的人,讓人不爽。
嘛,跟他解釋清楚,然後趕緊讓他走好了。詩寇迪輕輕壓住胸口,那裏屬於心髒的位置,在瀏覽過弗雷的記憶後,湧上了一種異樣的焦灼感。看著弗雷那些記憶裏滿滿的笑臉,隻覺得心髒火燒火燎的刺痛,而且莫名的很想落淚。
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個家夥,到底是怎麼回事?詩寇迪盯著弗雷的目光,逐漸帶上了小獸般的警惕。她緩緩開口:“弗雷。”
…………
弗雷盯著眼前女孩,撲哧笑出了聲。如果有一個看起來與你同齡的少女站在你麵前,你清楚這個少女可能是很強的敵人;可在開打前精神完全繃緊的時候,她臉上突然一瞬間閃過N種表情,你大約也會笑噴。雖然詩寇迪的每個表情變化都很細微,但能看出她完全不會掩飾自己的心理,心裏想的什麼都寫在臉上。十多歲的少女在這一點上還像個未明事理的孩子,難免有些違和。
盡管如此,這個女孩到底是從命運井裏出來的,是敵是友還不知道,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弗雷掩住笑意:“沒錯,我的名字確實是弗雷。不過能否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或者……”眼底有冰冷尖銳的光芒閃過,“你把我的朋友弄來,又騙我到此地的目的,是什麼?”
“可以的話,我希望交談解決問題。”
“……你不好奇麼,為什麼你的朋友變成那個樣子,你卻不受影響?”沉默了片刻之後,詩寇迪答非所問地回答道。她抱著雙臂,對著嗚咽的該隱露出一絲嘲諷的神情,然後歪著頭打量弗雷的神情。弗雷眉毛豎了豎,怒氣似被挑了起來。然而他居然依舊保持了平靜的語氣:“請賜教。若隻是惡作劇,我不會計較。但是如果對他有不好的影響,”弗雷頓了頓,漂亮的眸子裏像凝了堅冰“我不會放過你。”
——果然,連對敵人都保持著十二分的耐心尊重;絕對不會原諒傷害朋友的家夥,執著於守護。
無視掉弗雷的敵意,詩寇迪開始坦白:“來到這裏的人,都會被困於夢魘,看到自己心底深處最在意的事。就像他那樣。”詩寇迪垂下目光,食指點了點該隱,已沒有偽裝出來的嘲諷。“他的父親並不愛他吧?或者愛的是最優秀的他?……真可憐。”女孩臉上流露出薄涼的哀傷神色,不是什麼小言,更不是偽裝造作,那是真實的憐憫與同情,隻是太淺太淡了。
是因為看過太多次了麼?弗雷突然這樣想。
“你在這裏什麼也沒看到,究竟是因為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詩寇迪不理會他,自顧自往下說“大約是內心還不夠堅定吧?真正想守護的東西或人,真正堅定的信念,所愛或憎恨之人……像這樣最重要的東西,你還沒有。所以什麼都看不到咯。”她突然揚起臉,認真地注視弗雷:“我是沒有心的怪物,所以不會陷入夢境,這一點上,第一次有人和我一樣呢!”最後這句話,語氣輕快得把詩寇迪自己都嚇了一跳。
詩寇迪是在讀取了他人無數記憶的過程中逐漸學會說話的。雖然模仿過各種各樣的語氣,但實在都覺得沒什麼用。隻是自言自語或記日記,連情緒都沒有,又怎麼控製語氣?一直以來,她都使用這種平鋪直述.毫無起伏的語氣;如同荒蕪不起波瀾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