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
“！”
“你每天都在搞這種事情嗎？”
“我還要問千秋你呢。現在是你來這種地方的時候嗎？別說是提高水準了，聽說還少了一個團員不是嗎？你打算在這種狀態下把樂團交給我嗎？”
“那是……”
千秋也明白。千秋還無法讓S樂發出像樣的聲音。所以他才希望獲得能夠優美地揮動指揮棒的世界級指揮家的指導。
“呀，好可愛。”
“咦？”
“美青年~~！你是米盧西的朋友嗎？呐，要不要喝點什麼？”
“那個，我隻是來向老頭問提示……”
完全無法想象那份力氣是出自女性纖細的手臂。千秋迅速被穿戴漂亮的酒吧小姐們按在了沙發上。所有人都圍住了千秋，讓他無路可逃。
“老是老頭子的話真的很無趣呢~~”
“來，張嘴。”
嘴裏被塞進了酒和水果。雖然不惜跑到了這種地方來，結果獲得的成果還是零蛋。
努力以徒勞而告終，這份空虛真的是難以形容。千秋一回家就倒在了沙發上。然後，門鈴立刻響了起來。
打開房門，不出所料，外麵果然是野田妹。
“你來找我這個惡魔幹什麼？”
“請、請借我浴室用。”
野田妹拿著換洗衣服和入浴工具，老實地縮著肩膀說道。
“為什麼是浴室？你自己的房間裏麵不也有嗎？”
“我被停了煤氣。要到明天收到家裏的彙款才能去繳費。”
“那就忍耐到明天好了。反正你平時都是臭臭的。”
“已經到了極限！渾身都好癢好癢！”
野田妹一撓頭發，頭屑就好象雪片般地飛了出來。千秋的臉孔不禁抽搐了起來。
“用水洗！”
“洗發液也沒有了！”
“那就用肥皂洗！不要總是指望我！”
千秋鎖上門，把野田妹關在了外麵。
外麵傳來了野田妹細細的聲音。
“像學長這樣的人是不會明白的。這種癢癢的感覺，這種不甘心的感覺，還有，用肥皂……用洗滌劑洗過的頭發會變成什麼樣子。”
“洗滌劑？”
“肖邦和貝多芬也是戰勝了貧困才獲得了巨大的成長——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學長你對於貧困太無知了！這樣的人真的能夠理解音樂和貝多芬嗎？”
“我對於貧困過於無知？我、我也有了解啊。”
在寒風中賣火柴的少女。在大教堂和狗兒一起倒下的少年。那些讓人哀傷的死亡。
千秋認輸了。
“無法~忘記~的道路。和帕多拉修一起~走過~”
浴室裏傳來了野田妹的歌聲。
“不要唱了啊~~”
淚水模糊了視線。千秋抱著靠枕，用雙手堵住了耳朵。
（現實中居然會有人被停了煤氣。）
他看了一眼野田妹的行李，結果發現裏麵有一個銀色的項鏈墜。裏麵裝的就是自己的照片。千秋立刻就打算動手毀掉那個，但是卻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已經破破爛爛的大提琴教材。打開之後，就發現裏麵密密麻麻地寫著筆記。
“……”
[不打工的話就沒錢上大學。]
櫻曾經如此傾訴。
“啊，好舒服。謝謝你。——啊，那個是櫻忘在野田妹房裏的。……你怎麼了？學長。”
“我至盡為止從來沒擔心過學費以及生活費。從來沒有想過偶可能無法做音樂。”
就算被人說成是無知，也許是理所當然吧。
“學長……對了！我可以把最新的有趣的漫畫單行本借給你，所以請打起精神來。你看，和夫也有出來呢。”
野田妹用開朗的聲音鼓勵著千秋。接二連三地擺出了一堆漫畫。漫畫的標題是讓千秋不由自主全身無力的《胖子太》。
“什麼肖邦，什麼貝多芬……你就是因為整天買這種東西才會沒錢的吧？”
“呀謔！”
千秋用漫畫和雜誌的波狀攻擊把野田妹擊沉在沙發上。
Ⅳ
“隻是要說幾句話而已，為什麼要特意跑到她家去？”
“因為小櫻沒有手機，家裏的電話也被停掉了啊。”
“好原始。”
“可是，我對學長刮目相看了呢。你居然會去對小櫻道歉。”
“我才不是去道歉！我隻是去告訴她不要蹺掉練習……因為這樣下去的話會被當成是我的責任的。所以我是沒有辦法。”
“嗯哦~~”
“不要擺出那種臉孔！”
瞪了一眼嘟起嘴巴的野田妹，千秋催促她快走。
“喂！快點啦！”
“千秋王子，這邊啦！”
聽到聲音抬頭一看，就發現峰和真澄正位於他們的前方。而且是一副等了半天的口氣。
“真澄，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才不會讓你一個人搶跑！”
“我先聲明，對於蹺掉練習的家夥的心情，還是我比較能理解。”
真澄表示自己是為了牽製野田妹，而峰表麵上的理由是這是他作為首席而對於副指揮者的對抗心。
“我們走吧。”
四個人彼此隱藏下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一路走向櫻的家。
這幾天，千秋自認為已經對於現實和貧困進行了一定的認識和學習。但是，這個世界上好象還是存在著超越了千秋理解的世界。
“這個房子是？”
中野櫻的家，是一所讓人聯想到中世紀的古城堡的豪宅。
“我女兒一早就去打工了。不好意思。”
櫻的父親把他們請進了房間，他們立刻被眾多華麗的家具和裝飾品所包圍。但是，所有的家具上麵全都貼著法院的封印。而端出來招待他們的則是自來水。
“不好意思，請問您到底是從事什麼工作……”
“啊，我是在經營進口家具的公司。可是最近很不景氣，這些高檔貨遲遲都賣不出去。”
“您的家庭狀況我們已經了解，請您轉告櫻好好來學校。”
既然人不在就沒有辦法了。
千秋說完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打算帶著三個人回去。
“等一下！你們在學校是學習什麼樂器的？”
“啊？”
“我是鋼琴。”
“我是定音鼓。這位是鋼琴和指揮。”
“……是嗎？不是小提琴啊。”
佐久先生很明顯非常失望。理所當然地，峰跳了出來。
“我是首席小提琴，有什麼問題嗎？”
“噢噢，是這樣嗎？那麼有些東西我一定要讓你看一下。”
佐久先生大喜過望地敲打起了鋼琴鍵盤。
（doremi、do、do）
在他彈奏的瞬間，整棟房子就好象地震一樣震動了起來，牆壁的一部分左右分開，出現了一條通道。
“請進，這是我的收藏室。”
古城堡之後是忍者房嗎？在他的帶領下，幾個人戰戰兢兢地進入通道，來到了一個幹燥而涼爽的房間中。
看到在那裏擺放著的一把把小提琴，就算專業不是小提琴的人也不免大吃一驚。
“好厲害！斯特拉底瓦利！阿馬迪！兩億六千萬的名琴！”
“你果然看得出來？其實我也想要伽路奈裏·德魯·捷思啊。那把三億的琴。”
佐久先生和峰一起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怎麼樣？非常美麗吧？小提琴自從十六世紀的中期突然出現時起，就是這個樣子。好象奇跡一樣的樂器呢。你們要不要聽聽音色。一定會吃驚哦。”
他徐徐地拿起一把小提琴，將琴弓架在了琴弦上。
吱啦啦。
確實很吃驚。
鼓膜都抽搐了起來。好過分。這是對樂器的褻瀆。
“啊哈哈，其實我一點都不會彈。你能彈給我聽嗎？”
“你是白癡嗎？明明不會彈還收藏這麼多？結果還窮成這樣？”
“就是說啊，既然欠債的話就把這些全都賣掉嘛！”
峰和真澄暢所欲言，但是佐久先生卻沒有認輸。
“這些是比我的生命還要更加、更加重要的收藏！”
“……比你的女兒還重要嗎？”
千秋無法再沉默下去，不知不覺中就說出了口。
“你的女兒明明在說想要學習音樂，為什麼要為了這種東西……”
櫻曾經說著不想放棄音樂，不想放棄大學而那樣地哭泣。
“如果喜歡音樂的話你應該可以明白吧？女兒想要把音樂繼續下去的心情。”
“……唔，我喜歡的是小提琴。誰讓她要學低音大提琴那麼不起眼而且音程不安定的樂器。我也……一直期待著櫻能有一天彈奏這個。”
“爸爸！”
“櫻！”
櫻衝進了房間。也許是聽到了他們的話吧，她的眼中冒出了淚水。
“我喜歡的是低音大提琴！”
“為什麼小提琴就不行？”
“因為低音大提琴足夠大，看起來比較帥！”
沉默。
“咦？隻是這樣？”
“我想要學習更多的東西，進行更多的練習，獲得更大的提高。我想要在將來的某一天成為職業的演奏家！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成為維也納的交響樂團的團員！”
櫻拚命地低下了腦袋。雖然是有些過大的夢想。但是音樂已經會成為她的向導。
佐久先生在猶豫。
千秋因為佐久先生和自己出乎意料的好管閑事而歎了口氣。
“這位先生，比起幾千萬的小提琴來，你不覺得女兒想要學習音樂的感情更有價值嗎？如果沒有那個的話，就算有再多的錢也沒用。”
佐久先生陷入了沉默。他凝視著手中的小提琴和櫻。
Ⅴ
“小櫻的便當好厲害！”
第二天，櫻拿到練習室來的雙層便當盒裏麵塞滿了山珍海味，看起來就十分豪華的料理。野田妹流著口水撲了上去。
“媽媽說要向各位道謝。因為爸爸賣掉了小提琴，我們不但生活恢複了以前的水準，連公司都重新振作了起來。”
“咦？連公司都？”
“好象那裏麵有一把受詛咒的小提琴的樣子，結果這樣一來爸爸也恢複了清醒。”
貧窮還真是深奧的事情呢。
彈奏大提琴的櫻，不僅僅是看起來很高興，而且手法也確實有了進步。
“這個……是你沒來的時候的變更，要抄寫一份嗎？”
“啊，謝謝你。”
曾經把櫻當成累贅的岩井，主動對她的回來表示了歡迎。在櫻休假的期間，樂團的空氣確實變好了。
（啊……）
不要少掉一個人哦——舒特萊塞曼曾經這麼說過。他還說過，你沒有注意到關鍵的地方。
（在交響樂團中存在著各種各樣的人。如果是專業交響樂團的話，就更是會有各個國家的演奏者，帶著各自的問題聚集到一起。大師就是想要讓我領會到這個嗎？）
千秋想起了舒特萊塞曼指揮S樂時的空氣。
“啊，米盧西。”
聽到野田妹的聲音而回頭看去，就發現舒特萊塞曼正站在練習室的門前。
那個人一定是從心底尊敬著音樂，尊敬著人類吧。
那才是真正的大師。
千秋滿含敬意地把指揮棒和總譜向他遞出。
“拜托了。”
但是，舒特萊塞曼冷冷地打開了他的手。
“宣誓！我發誓脫離S樂，從此專心於A樂的指揮！”
“咦？為、為什麼？”
“在S樂不是已經有一個名叫千秋的，絲毫不遜色於我的帥哥，啊，不對，是指揮了嗎？”
“請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千秋逼近之後，舒特萊塞曼用威力更勝他一倍的眼力瞪了過來。
“該、該不會，你還在記恨上次的酒吧的事吧？”
“我當然會記恨！你這個混蛋踐踏了我的後宮！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後宮？喂，千秋，你們在說什麼？”
“你在外麵花心了嗎？”
“總而言之，我指揮A樂，千秋指揮S樂，在下周的定期公演上決一勝負好了！”
舒特萊塞曼丟下挑戰書後就扔下學生們走掉了。
被丟下的樂團成員們全都不知所措。
“難道說，我們被放棄了嗎？因為我們太差勁……”
沒有人可以反駁。
在沉重的沉默中，櫻站了起來。
“可是，我想要在這個樂團繼續下去！這是我第一次被選進交響樂團！”
“這麼說起來，我們也是四年來第一次人選呢。”
“我不想就這樣畢業！”
“薰，我也是！”
“我也想要把S樂繼續下去！”
團員們紛紛站了起來，到了最後甚至變成——
“有千秋王子在交響樂團，沒有理由不繼續下去！”
“好，從今天起S樂的S就是special的S。大家一起打倒A樂，打倒舒特萊塞曼！”
“哦！”
真澄和峰，還有其他所有人都亢奮了起來。
“……我變成了，這個樂團的正指揮？”
無視愕然的千秋，樂團成員們的熱度正在直線上升。
Ⅵ
他到底在想什麼。A樂和S樂根本就不在一條起跑線上。不僅如此，自己真的能夠教得了那個樂團嗎？
千秋歎了口氣，眼見有機可乘，野田妹撅著嘴巴湊了過來。
“好，學習學習。”
千秋迅速翻了個身，把手伸向地板上的總譜。
“謔呀！”
（就把這個當成是個機會吧。有很多指揮就算再優秀都沒有機會指揮交響樂呢。就算是很寒酸的樂團，好歹也是舒特萊塞曼的代理。我會讓他們發出像樣的聲音的。）
但是，作為正指揮而就任的第一天，千秋的希望就受到了挫折。
“搞什麼，你們這個打扮是……”
昨天為止還很普通的樂團成員們，全都穿上了黑色的T恤。
“我們訂做了S樂的T恤。”
“也有千秋王子的份兒哦。為了表示是指揮用的，連後麵都印上了字母哦。”
峰和真澄多餘的精神百倍，讓千秋的腦海掠過了不安。
從經驗上來說，這類的不安往往會正中目標。
他注意到了峰不吉利的擠眉弄眼。在下一個瞬間，小提琴手一起舉起樂器，以奇妙的姿勢開始彈奏。
“Stop！Stop！你們在幹什麼？這個奇怪的姿勢是怎麼回事？”
“很帥吧？我覺得加入一點搖滾的元素不知道怎麼樣，就和大家商量著練習了一下。這種彈法棒呆了吧？”
峰舉起小提琴，陷入了自我陶醉之中。
“在今後的時代裏，樂團也要講究一下賣點才可以！”
“開什麼玩笑！”
千秋用指揮棒敲上了峰的金色腦袋。
“有功夫玩那種花招，先給我把音弄好！”
“為什麼？用全身來表現樂曲的世界觀有什麼不對？”
“用聲音來表現！用聲音！而且貝多芬第七和《田園》以及《英雄》不同，樂曲本身沒有主題。不要擅自地給它加上故事或是形象！”
“可是怎麼說呢，該說是貝多芬太偉大了呢，還是太難以捉摸，總之如果連這種東西都不加一點的話，感覺上會很無聊呢。”
“啊？你說無聊？”
峰過於主觀的意見，讓千秋的眼角不由自主有些抽搐。
“確實。如果普通地去演奏的話，是勝不過A樂的。”
“對吧？大家來進行冒險吧。搖滾交響樂，這個帥呆了吧？”
因為橋本的讚同而心情愉快，峰開始煽動大家。
“那麼，我們也來做些什麼吧。”
樂團整體都因為浮躁的空氣而騷動了起來。千秋因為煩躁而雙手拍在了樂譜台上。
“沒有時間了！不要一一地頂嘴。我有在聽整體的聲音。演奏我需要的音樂！峰如果你再搗亂就不要當首席了！”
“啊？”
“大提琴，前四小節的音程不對。中提琴，隻有你一個人的弓拉得不對。單簧管、雙簧管、你們當自己是耍蛇的嗎？小心我宰了你們！”
在聲音上勝不過就要靠玩花招決一勝負？愚蠢透頂。
“在自以為是地說三道四之前先給我發出像樣的聲音出來！按照樂譜！正確地演奏出來！作曲者的意思是絕對的！”
按照樂譜，正確地。為什麼僅僅是這種程度的事情也辦不到呢？
“千秋王子。”
“原本還以為他性格圓滑了一點了呢……”
（距離定期公演還有一周，一定要想出辦法來才行。）
Ⅶ
定期公演的海報被貼在了校內的各個地方。
[世界級巨匠舒特萊塞曼指揮A交響樂團]
米盧西的臉孔被大大地印刷在海報上，在海報的角落才有一個小小的S樂的通告。
“哦，好厲害。不過學長的照片好小……”
白白浪費了這麼帥的臉孔。在野田妹看著海報的期間，有個好象在哪裏見過的學生正在試圖打開彩排室的房門。
“啊，不可以！不能進入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