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Ⅰ
“米盧西！”
桃丘音樂大學的校園中，回蕩著野田妹的叫喊。
在讓人舒適的綠色的包圍下，展開粉色的雜誌的舒特萊塞曼，注意到奔跑過來的野田妹後，高興地抬起了臉孔。
“為什麼我不是鋼琴啊！？”
“哦~野田妹。鋼琴是無法加入交響樂團的。不過，如果成為吉祥物的話，就可以一直呆在我身邊了！”
“野田妹想要彈鋼琴！”
抓住米盧西手臂的野田妹步步緊逼。
就在這時，他們耳邊傳來了鋼琴係講師穀岡驚愕的聲音。
“咦咦？你要轉係？千秋同學。”
聽到那個名字和對話的內容，野田妹睜大眼睛轉頭看去。
在和他們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千秋和穀岡正在對話。她放開舒特萊曼的手臂，豎起耳朵傾聽他們的對話。
“你要去指揮係……可現在是四年級的秋天了吧？”
“我其實從以前就在考慮。最後決定在今天把這個交出去。”
千秋所遞出來的，是上麵寫著轉係申請的信封。
“是嗎？其實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倒是很期待你的鋼琴的改變呢。”
“穀岡老師，多謝您各方麵的——”
“不可以！”
啪嗒啪嗒跑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千秋的話。
“學長，不能轉係！”
伴隨著慘叫，野田妹合身撲向千秋。千秋以靈巧的動作避開了她。野田妹因為勢頭過猛而滾在地麵上，額頭重重的撞到了院子裏麵的石頭上。
“白癡！”
千秋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可是野田妹即使如此也沒有灰心，迅速地抓住了千秋的肩膀。
“如果轉係的話，就無法和野田妹彈鋼琴了。”
“鋼琴什麼時候都可以吧？”
“我們會沒有同窗的緣分了……”
“莫名其妙。”
千秋無動於衷。
但是，某人的手從意料之外的角度伸過來，奪走千秋的轉係申請，當著他的麵將那個撕成了碎片。是舒特萊塞曼。
“我不容許你轉到指揮係。”
“為什麼？”
“我討厭你。看到你就超級火大。”
“怎麼可以用這種理由——”
“還有一點。你說過你是維埃拉的弟子吧？我也討厭那家夥！超級超級討厭！”
“……雖然你是巨匠，但也是為人師表的人物，怎麼可以純粹因為這種私人性質的感情，就拒絕想要學習的學生呢？”
“這是理所當然吧。”
舒特萊塞曼從超近距離瞪著千秋。
“指揮係的講師是我老人家。在這裏我就是法律。就算是銀座的高級俱樂部，我也可以把它變成十八摸酒館。”
“……？”
麵對莫名其妙的千秋，舒特萊塞曼哼了一聲調轉過身體。
“就是這樣，學長，你講究幹脆利落地放棄指揮係吧。”
野田妹抓住千秋的手臂，因為過度的開心而用麵孔在上麵蹭來蹭去。
在旁邊，有人將這一幕從頭看到了尾。在樹蔭處冒出了一個蓬蓬的卷毛腦袋。
奧山真澄。他因為憤怒而全身顫抖著，發出怒發衝冠的叫聲。
“居然敢對我的千秋王子……！野田惠，暗殺名單第一位。居然手挽手手挽手手挽手手挽手手挽手！”
充滿了怨恨的嘟囔，讓他周圍的溫度一口氣下降到了寒冬臘月。
Ⅱ
電子小提琴。
在隻剩下骨架的琴體上連接上耳機，就隻有自己可以聽到聲音。這樣就算是在深更半夜，也可以在禁止樂器的公共住宅進行練習。
而加上擴音器，就可以演奏出不遜色於電子吉他的粗獷音色。
小提琴係三年級的峰龍太郎撥動著四根琴弦，將琴弓指向了天空。
“我果然還是適合搖滾。”
沉醉於自己好像閃電一樣的演奏中。峰大為滿足地向練習室的樂隊同伴說道。
“喂，我們樂隊要在學園祭上演奏的曲子，要選哪一個啊？”
“先別說這個了，峰，你不去S樂沒關係嗎？”
“無所謂。舒特萊塞曼算什麼。我的生命裏麵已經隻有搖滾了！”
明明是要耍帥，小林卻漫不經心地搗鼓著電腦將話題扯到了其它地方。
“下周是小提琴的補考吧？你整天弄電子小提琴沒關係嗎？”
“如果又留級的話怎麼辦？”
連另外一個樂隊同伴齋藤也朝他丟來了冷冷的視線。
“好不容易請來了那個千秋為你伴奏，結果聽說你還把人家氣跑了？”
“不是的！那是……”
想忘也忘不掉的初次見麵，出此練習，在峰愉快的拉著小提琴的時候，千秋卻中途放棄了鋼琴伴奏，並且丟下了這樣的台詞。
【差勁。讓人不快。我要回去了。】
隻要千秋走在校內的話，就算是滿臉不爽的表情，也可以被女學生（包括一部分男學生）吹捧為千秋王子。可是大家都是因為沒有直接領教過那家夥那種可以媲美暴風雪的冷血光線，所以才能夠天真無邪地在那裏哇哇地花癡尖叫。
“那是因為那家夥無法跟得上我敏銳的感性……這世上難道就沒有了嗎？更有技巧，更加靈活，能夠跟得上而歐的靈感的擁有藝術氣息的人！”
小林和齋藤徹底無視了峰的訴說。峰為了分散惱火而抬起了琴弓。
“！？”
雜音，以及聲音戛然而止。偏偏是在這種他滿肚子火氣的時候。
“……是誰！是哪個家夥弄斷了延長線！”
峰勁頭十足地衝到了走廊上。
在淩亂地擺放著器材的走廊上，一個女學生麵朝下地倒在地上。她的腳脖子上纏繞著延長線，向前伸去的手的前端不知道為什麼是一個吃到一半的飯團。
“啊，找到了！”
從走廊的拐角那邊衝過來兩個學生，劈頭蓋臉地斥責倒在地上的那個女生。
“野田妹。你又偷了別人的午飯！”
又？
“嗚呀，人家才吃了一口而已~！”
啊？
“喂！”
聽到峰的聲音後，抓著從飯團上分離下來的章魚的女孩，眼淚汪汪的仰望著他。
“好可愛……”
在不由自主的看呆了之後，峰注意到掉落的樂譜而把那個撿了起來。
“你是鋼琴係的？”
“對，是那樣沒錯……”
從天而降的幸運。峰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我可以拜托你幫我進行小提琴考試的鋼琴伴奏嗎？”
“我看你根本就是誰來伴奏都無所謂吧？”
小林的吐槽遭到了徹底無視。
“……考試的伴奏？”
麵對迷惑不解的她，峰連連點頭。
貝多芬，第五小提琴協奏曲《春》。
峰和野田妹配合著彈完一曲後，喘著粗氣全身顫抖了起來。
“完……完美。太棒了。居然一次就合上了！”
“真的，連談錯的地方都剛好配上……”
在這種完成感前麵，這種事情隻是細枝末節，隻是小事一樁。
峰抓住野田妹的肩膀探出身體。
“Bravo!野田妹！你的鋼琴中存在著鰨魚！”
“鰨魚？”
“果然至今為止都是伴奏者不好。這次考試絕對可以過！”
這次的邂逅隻能說是命運的安排。峰緊握著琴弓做出了V字手勢。
Ⅲ
炒飯，八寶飯，青椒肉絲，回鍋肉，麻婆豆腐，麻婆茄子，麻婆粉絲，最後是煎餃和叉燒飯。
野田妹的肚子和心都得到了充分的滿足。雖然不清楚鰨魚是怎麼回事，不過能拿到裏軒的永久免費券就足夠了。峰是個好人。而為她做了美味飯菜的店長，也就是峰的父親也是好人。
提著飯盒，野田妹連蹦帶跳地返回了公寓。
“禮物，禮物，給學長的禮物~”
被倒在房間前麵的千秋的睡臉而打動的少女心。被他有趣的夢話而吸引，所以撲上了那冷淡的脊背。而且千秋的料理手藝是第一流，鋼琴技巧更是超一流。
雖然有說起轉係啦，退學啦之類的不吉利的事情，但是今天晚上就兩人一起好好的享受一下中華料理吧。當然了，野田妹的胃袋還綽綽有餘。
“請學長張口，啊~~”
野田妹興高采烈的走上樓梯，卻因為驚愕的光景而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千秋的房間麵前，是千秋和一個美麗的女性。而且氣氛看起來很凝重。
“總之你先進來吧，彩子。”
千秋把那個女性讓進房間後，丟下野田妹就關上了房門。
飯盒的掉落聲聽起來說不出的遙遠。
“原來他有女朋友嗎……”
過度的打擊，讓野田妹當場翻著白眼倒了下去。
Ⅳ
天空一片晴朗。小提琴拉得痛快，心情也一片愉快。
峰哼著歌兒走在校園內。看到橫躺在雕像上的野田妹後揮揮手。
“嗨，野田妹！來練習吧！練習！”
但是她動也不動。峰有些擔心地窺探著她的麵孔。
“野田妹，你怎麼了？你的鰨魚呢？靈魂呢？”
峰抓著野田妹癱軟的手臂搖晃，可是野田妹看也不看他一眼。
“戀愛……多麼的虛幻……”
“！失戀嗎？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你打起精神啊！考試就在下周吧？”
“哈嗚。”
就好像死屍一樣。
“可惡！是哪個混蛋甩了你？我來撮合你們好了！”
“謔呀。”
“這可是關係到我的留級。怎麼能夠因為什麼失戀就灰心呢！”
峰把野田妹從雕像上扯了下來，拎著她的脖領子拖走。
對方好像是校內的學生。凝視著好像有那個男人在的室外咖啡館，野田妹完全失去了昨天還有的那種快要洋溢出來的靈魂的光彩。
峰看著那邊著急地說道：
“是哪一個？”
“那裏麵最耀眼的那個……”
“那麼主觀性的形容我怎麼看得出是誰！說具體一些！”
“黑頭發白襯衫。”
“唔！千秋。你為什麼偏偏看上那種家夥！”
在千秋的對麵是他的同伴。峰交替打量了一下她和野田妹，然後推了推墨鏡。
“你沒戲。”
“咦？”
“那個人是多賀穀彩子。不但是大美人，而且成績優秀，是聲樂科的麥當娜。和那種出色女人交往的千秋，會看上你的可能性連萬分之一都沒有吧？”
“唔呀！”
“所以說，你就老老實實的死心去練習吧！”
峰抓住野田妹的手臂試圖前往練習室。但是，野田妹好像自暴自棄一樣地嘿地笑了一聲，甩開了峰的手臂。
“反正就算練習也一樣會死！”
“啊？隻不過是失戀而已，不至於死吧？”
“這個是今天早上放在郵箱裏麵的。”
野田妹從手提包裏麵取出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如果不把這封信在兩天之內給一百人寄出，你就會死。】
寄信人是“去死吧委員會”。最後還有一個刺眼的骷髏頭標誌。
峰不由自主地噴笑了出來。
“如今這個時代還有不幸的書信？寄這個的家夥是傻瓜嗎？”
就在他把信團成一團丟掉的瞬間，大量的水好像暴雨一樣從天而降。然後，哐當一聲，一個水盆命中了峰的腦袋，連內褲都濕透了。
“……你心裏就一點數都沒有嗎？比如說得罪了什麼人之類的。”
“！因為我偷吃了真紀的便當嗎？或者說是偷吃了食堂的東西？要麼就是附近的魚店……”
“你是野貓嗎？”
距離考試還有一周，峰的耳中傳來了留級的腳步聲。
那之後的野田妹的不幸依舊接連不斷。
在回家的路上，飛到腳邊的爆竹伴隨著驚人的聲音炸裂，在上學的路上，遭到了小孩子們的水槍襲擊。好不容易逃出重圍的時候又一腳踩上香蕉皮摔倒，一進入教室，安置在房門上的黑板擦就正中她的腦門。
“還真是有夠古典的惡作劇~”
和她同係的綾乃，哭笑不得地從野田妹背上揭下一張寫著“白癡”的紙。幾乎每天都要被野田妹偷走午餐的真紀則露出了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不過還真解氣呢。如果吃到苦頭的話，今後就不要再偷別人的便當了。”
“這個我不能答應。”
“！啊！”
在回答的同時，野田妹已經打開了真紀的便當。
“開動了。”
早她合掌之後打開盒子的瞬間，野田妹的笑容就凍結了起來。
便當盒裏麵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小小的紙條。
【很好吃。去死吧委員會】
“……不可原諒！”
紙條被撕成兩半。抬起臉孔的野田妹的麵孔變得好像魔鬼一樣。
“我要宰了他！”
野田妹看也不看周圍就衝出了教室。
“果然一牽扯到食物，人格就會改變呢。”
綾乃佩服地說道。那個便當，可是我的吧……而真紀空虛的吐槽，則完全被野田妹破壞性的腳步聲所遮蓋。
Ⅴ
在明朗的午後的校園內，存在著很多可以讓學生們睡上一覺的地方。
在樹木的枝葉留下了淡淡影子的長椅上，野田妹正在很舒服似的呼呼大睡。
一個穿著純白靴子的人影偷偷地接近了他。
作為人類的頭部來說過大的圓溜溜的影子窺探了一番周圍後，翹著蘭花指用油性筆在野田妹的眼簾上畫了起來。
“嘻嘻嘻！”
“抓住你這個混蛋了！”
“成功了！”
野田妹從裝睡的狀態中一躍而起。峰從背後緊緊扭住了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