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衣見自家主子吃著吃著走了神,神情越發落寞孤寂,隻瞧得自己心也跟著揪的發痛,撲通一聲跪在地下,壓低了聲音,“主子,您不要再想八王爺的事情了,您腹中是聖上的第一位龍嗣啊,有多少人在暗處瞅著。”
安瀾悵然思憶到一半突然被打斷,微愣。當今聖上偽裝病太子之時,甚少夜宿妾室房中,獨獨給了這個身體的主人這等殊榮,隻是不知曉當時那太子心中是懷著對她同那八王爺的恨,還是糾結在對她的愛和對八王爺的恨之中。
許久,才微微一笑,“恩,知道了。起來吧,莫跪疼了膝蓋。”
春衣這才擦擦眼淚站起身,破涕而笑,“是春衣不好,不該主子要吃飯時還這般哭啼,主子快些吃點東西罷,都要涼了。”
安瀾唇角微微勾起一點,眼睛微眯。這是她慣用的親和卻摻了些威嚴的笑容,經常對自己的員工露出這種微笑。曾經有人說過,每次看到她微笑,都讓人忍不住又想撲過去擁抱又想跪倒在地求饒。
春衣身體抖了抖,突然道,“主子突然變了好多。”
安瀾警惕起來,一手握著筷子,筷尖點了點桃木桌上的青花瓷盤,“哪裏變了?”
“春衣也說不上來……隻是突然感覺主子豁達了許多,威嚴了許多……”
當領導當久了難免養成了一種領導範,這大概就是春衣說的尊貴。至於豁達,前世活了大半輩子能經曆的基本經曆了個遍,肯定也比這身體的主人要豁達些。歲月洗盡鉛華,終還生命以本色。
再者,她隻是穿到這個身體裏,卻並未對這個身體的經曆感同身受,這個身體主人的記憶她絲毫不知,肯定不會過多執拗。
安瀾沒說什麼,隻是笑笑,“過了一次鬼門關的人,總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樣的。本宮又有些乏了,時候不早,你也下去休息吧。”
這醒來的五日從春衣的口裏套出了些東西來,春衣起初吱吱嗚嗚,顯然是不想多言。
身體主人名喚水湄兒,是八王爺的養女,兩年前被八王爺送給病弱的皇侄,也就是以前的太子、現在的聖上當側福晉。
這八王爺也真是奇怪,雖水湄兒僅是養女,但卻也是掛了個“女兒”的名號,明目張膽送給太子,這是想讓太子背上亂倫的罪孽嗎?
太子身體病弱,常年纏綿病榻,眾人一度以為太子撐不到先皇仙去。
卻沒想到先皇暴斃,國不可一日無君。七天後太子登基稱帝,稱號禹昌帝,改年號運康,時年廿三歲。
稱帝不過三天,八王爺叛亂,但僅僅一個月間,新皇就雷厲風行地將逆賊迅速鎮壓下來,並關押到了宗人府。
至此,因為八王爺的身份而顯赫一時的水湄兒也漸漸失勢。
索性水湄兒以前在太子府一直安分守己識大體,沒做過囂張過分的事情,表麵上才沒有被八王爺波及。
隻是……
燈已經熄滅,四周寂靜漆黑,安瀾躺在床榻上皺眉。
如果猜得不錯,皇上還是太子時十有八九是裝病,隻怕當時還是太子就覺察到了什麼。否則如果隻是個病太子的話,有什麼本事把手握一半兵權的八王爺震懾住。
但武將出身的八王爺帶著最精銳的死士進京,怎麼會敗得一敗塗地?
春衣描述禹昌帝鎮壓八王爺時說的神乎其神,說什麼有一群從未見過的精銳輕騎腳踏七彩雲朵從天而降,披荊斬棘,勇猛無比,直取八王爺內部,鎮壓之後又迅速消失。
眾人隻說是天神下凡,當今聖上為天神庇佑,是真龍天子,注定為帝。
如果春衣所言不虛,這支部隊倒真是神了,或許也是當今皇上暗中操練的精兵。
耳邊一陣悉索聲,安瀾以為是春衣,閉著眼悶悶輕問:“春衣,怎麼了?”
悉索聲更重,這次近在耳旁。
安瀾突然覺得事情不對,猛的睜開眼。眼前,一雙折射了月光的晶瑩眸子閃著水晶似地光芒。
剛想大叫,那人的手卻先行一步捂住他的嘴,耳畔,一聲惑人悶笑。
安瀾的眼睛瞬間大睜,男人?!
那人附在她耳邊,嘴裏吐出溫熱的氣息悄聲道:“水妹妹,你好狠的心。”
安瀾繃緊的心弦登時放鬆下來,原來是這個身體的老熟人,不是刺客。
等等……
不是刺客的親密男人……莫非是……情郎?背著皇上的情郎?!
“安分守己”的安妃竟如此大膽?
饒是過了小半輩子的安瀾也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嚇得手心冒汗。
嘴被捂住,安瀾隻能瞪著一雙眼睛無聲的控訴著眼前看不清模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