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有限,就以做飯這種事情舉例,要想菜色精致周全,從選材備料到出成品,每道工序都需要時間火號。秋月主管膳食,有個媳婦子和個小丫鬟幫手,還是很忙,幾乎是不在少爺身邊的所有時間都用來準備餐飯,另外還需兼顧著熬藥,抽空備些小點心零食等等,相當繁瑣。
春花則指揮著旁人逐間房屋打掃,核對賬目等等,裏外忙活。院子大房間多,日常打掃一遍耗時就不短。
今日大貴嫂子和辛芹一早被派去送禮,估摸著從二少爺院子又去了大花園一時半刻回不來。雪晴又借調給旁人,少了三個人手,虧得多了香葉,才算勉強支應開。
蘇明貞從書房拿了一本書,坐在廊子上愣愣出神,等著大貴嫂子和辛芹回來彙報雪晴那邊的情況。
這時張嬤嬤找了個空子,獨自湊上來說道:“少奶奶,昨天夫人那邊使人捎了書信,傳話說是您托的事情查出了一些眉目。”
蘇明貞回門的時候曾經央母親王氏從自己父兄那邊打探雪晴的底細,她聽有了信,就壓低聲音問道:“可有結果?”
張嬤嬤將一封書信從自己懷裏掏出來,遞給蘇明貞,又小聲說道:“夫人將要緊的都寫在信中,少奶奶得空私下瞧瞧。”
蘇明貞心想估計是關係重大,王夫人不能隨意口頭轉告,才寫了書信。她進了書房,讓張嬤嬤守著門,自己拆開信皮,取信展開觀瞧。
落款是王夫人的印章,開篇是母親寫給女兒的問候,充滿關切之意,仿佛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吃穿用度生活瑣事一遍遍囑咐,到了第二頁才提及八年前國公府購入官奴的事情。
原來國公府這一批從京中購買了十名官奴都是男子,最小的不滿四歲,最大的四十出頭。其中八個早就是奴籍,分屬幾名罪臣名下,因主人家犯事雖然他們免死,身份卻又跟著降了一等淪為官奴。另外兩個隻有年紀和成為官奴的年份記載,出身來曆那頁卻丟失了。從年紀看,這兩人一個是那個不滿四歲的男孩,另一個應該就是雪晴。別人都對不上歲數。
按照蘇明貞父兄的說法,定然是有人買通了管理檔案的文書,將雪晴和另一個孩子的來曆故意遮掩起來。能有這等通達手段和膽量的,除了安國公趙家,怕是沒有旁人。
蘇明貞的父兄知曉這中關係複雜,不敢再仔細追究,但是暗示雪晴的來曆一定不簡單,說不定與趙家有什麼故舊。
王夫人的意思是,倘若雪晴真是趙家收留庇護,那就順其自然,反正是男子,不會成為內院爭寵的對手,將來尋借口打發去別處也方便。
蘇明貞將信仔細又看了一遍,就引燭火燒掉,免得留存讓有心人發現招惹麻煩。她回想著這幾日陸續得知的消息,那個三四歲的官奴男孩說是入府沒多久就病死了,或許並不是意外災禍。假設那男孩與雪晴都是齊王家眷,說不定那男孩還活著,被送去別的地方成為人質,所以老祖宗才敢說捏著雪晴軟肋這樣的話。
如果以上推論成立,雪晴怕是為了保全自己的親人,才會如此溫順,默默忍受著欺淩折磨。但雪晴的見識才華絕對不俗,這樣的人單單是以親情威脅就能拴得住的麼?是人就會有底線吧?倘若太苛待雪晴,將他逼上絕路忍無可忍了,他難道能一直逆來順受委屈求全麼?
怪不得老祖宗對雪晴有那麼大的防備,懷璧其罪,就因為雪晴太出色了,反而讓人不放心麼?蘇明貞的理智壓不住情感上的泛濫,她同情雪晴,她卻無能為力。
不,她其實是有機會的!
老祖宗已經對她拋出了誘餌,她隻要肯再進一步,主動承擔起輔佐趙思瑢當國公的重任,說不定老祖宗就能慢慢放權讓她處理調節內務。這樣她可以暗中操作,逐步改善雪晴的境遇。
為了一個雪晴,讓她拋棄未來安逸的米蟲生活,卷入到有可能明槍暗箭交織的權勢鬥爭漩渦裏,值得麼?
但是蘇明貞明白一個道理,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要權力就必須承擔責任。她懦弱地退縮,就永遠隻能等待著別人的施舍。
她要不要主動權?錯過這次,她將來還有機會麼?
正在她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時,張嬤嬤通稟,說大貴嫂子與辛芹回來了。
她的心自然而然一緊。她想,要不然還是先聽聽雪晴的狀況再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