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廬(2 / 3)

這七日裏,陳塵在海上天天吃著從島上帶出來的麵餅,如今聽到一個“餅”字都覺得反胃,哪敢再點這個。他要了半斤鹵牛肉,半斤白煮羊肉,又點了一份醬豆幹,配著一壺濁酒,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這酒廬雖小,用料卻實在,菜品味道談不上多高明,倒也還算適口。陳塵吃得開心,正要讓夥計再打一角酒,卻聽得門外有人高聲嚷嚷道:“店家,有什麼好酒好菜,都端出來!”

抬眼一瞧,陳塵趕忙把頭一低,心中道:好巧不巧,這不就是午間法場上扮作差人的理真司官吏?

說話間,前前後後六個人走了進來,為首的那位夏大人大馬金刀一坐,破口便道:“奶奶的,眼瞧著那魔教小娘子就要到手了,也不知哪裏殺出來的賊人橫插一杠子。眼皮子底下就這麼溜了,還把老子的本命飛劍打出個豁口,真是惱人得很!”

旁邊一位理真司官吏見狀勸解道:“夏大人一手‘荒天伏魔劍’使得爐火純青,便是指揮使大人也是讚賞有加的。那賊子定是知道自己不是夏大人的對手,隻能鬼鬼祟祟地偷襲。若是當麵對上,哪能在夏大人劍下走上一合?”

這話捧得很是順耳,夏大人的臉上神色也好轉了許多,冷哼一聲,這才說道:“今次先饒那賊子一條狗命。咱們理真司的兄弟遍布天下,隻要這人還活著,就跑不了。到時候一對一單挑,非教那賊子嚐嚐本大爺的厲害。”

陳塵聽著這話,心中不以為然道:現下我就坐在你對麵,你不也認不出我?再者說了,荒天伏魔劍雖是上品劍訣,可這夏正怕是學得不到家,真若是打起來,便是十個夏正自己也料理了。

他雖這般想,卻也不願意節外生枝,隻是悶頭喝酒吃肉。便在此時,他身後一桌的食客忽然開口道:“被人用一塊隨手撿來的小石子打斷了本命飛劍,這可當真是天大的笑話。如此稀鬆平常的修為,竟然也當得上巡檢使,這理真司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說話人是個老者,他這聲音深沉沙啞卻又有些漫不經心,聽起來居然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勢蘊含其中。

陳塵聞言,心中驚駭不已:這人竟然知道我是怎麼出的手?

訝然回望,見那老者穿著普通,一頭花白的頭發胡亂抓了個髻子,顯得有些落拓。陳塵這一眼看來,恰好與老者對視,隻覺得這老者眼中精華內斂、森羅萬象,可見真元境界已經到了一個超凡脫俗的境地。

說不得,這老人是個高人啊。

“哪裏來的老雜毛,胡言亂語些什麼?”

一個理真司的官吏“騰”地一下站起身來,便要上前教訓這老者。

“坐下!”說話的是那位夏大人。

夏大人修為且不論,但能在理真司混到如今的身份,絕不會真是個顢頇魯莽之輩。他一聽這老者的話,便知道這老者境界修為不俗——畢竟,他自己也沒摸準那偷襲之人是怎麼打斷自己的本命飛劍的,他卻知道,單這份眼力便不可小覷。

再者說,這老者敢於這樣非議天下人聞之色變的理真司,那就足以證明這人絕非泛泛之輩。

夏大人站起身來,略一拱手道:“本官理真司千戶夏正,奉命至揚州巡檢公幹。敢問前輩怎麼稱呼?”

那老者夾起一塊豆幹放入口中,又飲了一杯酒,咂了咂嘴,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夏正?我看你是瞎整。至於我的名字,你還不配問。”

夏正眼中怒意一現,耐著性子道:“本官敬你年長,可不是怕了你。理真司有緝捕盤查之權,你若再不配合,即行格斃也合乎國朝法度。”

夏正之所以想要知道這老者的姓名,就是想盤盤他的出身背景。若真是個自己惹不起的主,那就當場認慫了事。如若這老者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狂徒,這位夏大人可不介意結果了他,出一口今日午時的悶氣。

可惜的是,這老者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六月初一,你人在錢塘,偽造了一份書信,誣陷本地富商錢友德私通魔教亂黨,然後敲了他十五萬兩銀子的竹杠,順手還侵吞了他一船生絲,對不對?”

“六月二十,你到諸暨施家,又如法炮製。施家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你便把當家施慶春的三房姨太太盡皆奸汙了;非但如此,還將他家七十一口盡皆下獄,男丁流放哈密,女子沒入教坊司,有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