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莫以緊閉雙眼，但從他平穩的呼吸聲中，還是可以察覺到一抹淡淡的笑意。
“今兒可是大年三十，咱們都是一家人，理應團聚一堂，共度佳節。”他伸出手，輕輕推動身旁的抱枕，調整至一個舒適愜意的位置。
身為這一切事端的罪魁禍首，莫以竟然還有顏麵講出如此冠冕堂皇之辭。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釀成的那場車禍事故，也許此時此刻，蘇禦與吳比二人應該身在蘇家大院，滿心歡喜地吃著年貨，或者是滿屋滿牆貼著春聯和福字。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蘇禦始終認為所謂的過新年，無非就是一種流於表麵的形式而已。
對整個地球來說，一年到頭也不過就是繞著太陽公轉了一周罷了，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畢竟家裏就他和蘇誌剛兩人，過年無非就是能吃上一頓好飯，剩下的時間，他都是在房間裏刷題度過的，蘇誌剛更是趁過年人員缺失，外出打零工，和平時並無大異。
自從吳比闖入他的生活之後，往後的每一個節日，仿佛都被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蘇禦多麼希望能夠與吳比度過無數個節日，甚至有時會感慨時光短暫、節日稀缺。
蘇禦默默垂下頭，目光溫柔地凝視著身旁的吳比，心中暗自慶幸，盡管曆經重重波折，他們終究還是堅守在彼此身旁。
等了好長時間，都不見蘇禦回應，莫以的耐心慢慢被消磨掉，終於忍不住了，他猛地睜開眼睛。
滿滿的狗糧劈頭蓋臉強塞進他嘴裏。
莫以什麼大場麵沒見過，這點小狀況可不會擊潰他的心理防線。
他麵無表情地從褲兜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用打火機點上。
小旅館的通風本來就不太好，他這一番操作下來，整個屋子頓時煙霧彌漫。
“行了，別瞎看了，你就算把眼睛瞪出來，他的傷也不會好。”莫以雲淡風輕地說。
果然，蘇禦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把目光收了回來，透過煙霧盯著莫以。
平心而論，莫以這張臉還是很能扛的，前提是他不作妖，倒也算得上是養眼。
“吳比他爸和我媽都進醫院了，這事不會又是你在背後搞鬼吧？”蘇禦語氣平靜地問。
聽到這話，莫以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把滿口的煙都噴到蘇禦臉上。
“那可是我親姑父，我還不至於這麼沒人性！大過年的把他倆送進醫院，公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都得我來處理？不劃算，太不劃算了。”
蘇禦緊緊握著拳頭，額頭上青筋微微暴起，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顫抖：“在你眼中，人命就這麼不值錢麼？亦或是你根本就沒有心，所以沒辦法跟別人共情？”
麵對蘇禦的質問，莫以嘴角微揚，露出一絲不屑的笑。
他隨手掐滅煙頭，慢慢站起來，走向蘇禦，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停下來，居高臨下看著蘇禦。
“這事兒，得分人。”莫以淡淡地說。
緊接著，他竟然伸出右手，想去抬蘇禦的下巴，蘇禦抬手一揮，直接把他推開。
莫以早料到蘇禦會這樣，臉上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
他轉身走到房間的另一邊，在吳比旁邊蹲下，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眼神慢慢黯淡下來。
“以前快過年時，都是吳比主動來問我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能回國。那時候，他滿心歡喜地盼著和我見麵，我常常想著，有這樣一個依賴我的弟弟，就算他一輩子纏著我、打擾我，我也心甘情願。”
說到這兒，莫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摸一下吳比的臉。
就在他的手指快碰到吳比的皮膚時，突然意識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全心全意偏愛他的弟弟了。
莫以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收回來。
他給吳比蓋好被子，再抬眸時，他的眼神又變回平時的淡漠。
好像剛才的一切情緒波動都沒有發生過，隻有原本空蕩蕩的心，突然有了隱隱作痛的感覺，這無不提醒他，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把他哄得團團轉的，他這倔脾氣，就連我有時候都需要用暴力解決，憑什麼你三言兩語就能將他騙走。”
蘇禦嘴角一扯，露出輕蔑的笑，他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心窩子。
“與人相處，向來都是靠這個。”
莫以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這世上，什麼東西都值錢，就人心是最不值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