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嘍神秘兮兮，怎麼都不肯透露口風，隻說我們到了就知道。
我突然心念一動，想起“撿漏兒”在老北京古玩界的行話裏就是撿了便宜貨的意思，因故施激將道：“不會又是什麼‘製作精美’的贗品吧？我可記得，上回某人興衝衝地跟我們顯擺他花了八千多塊錢買的瓶子，還聲稱是乾隆官窯——結果怎麼著？”
劉小魚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段曆史，一時來了興致，問道：“還有這事？後來呢，後來怎麼著了？”
燕小嘍向來對此事羞赧不已，連忙敷衍道：“哎，那個……好漢不提當年勇啊！盟主你就不用再說了吧？……”到最後儼然是一副求饒的嘴臉。
我卻不理他那一套，回頭對劉小魚道：“你不知道，咱們一模完了那天，燕小嘍非把我拽到潘家園去，說什麼放鬆心情。我們在那兒看見一特‘打眼’（注：古玩界行話，指某物品吸引眼球）的琺琅彩梅瓶，上去一問，人家說是乾隆年製；還說什麼急用就便宜賣我們了。我當即表示懷疑，可人家燕老先生真信了，上來就交信用卡。我怎麼勸都勸不住，他還跟我說上回在哪兒見過類似的。最後為了打消我的懷疑，咱們這位小燕同誌還顛顛跑去找人鑒定——結果，哼哼……”
劉小魚聽得肚子都快笑疼了，她一手扶著前座的靠背，一手捂著肚子，喘息著說：“莫非鑒定結果是‘製作精美’的現代仿品？”
我打了個響指：“聰明！小魚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燕小嘍見我和小魚都對他的鑒賞水平產生疑意，連忙分辨：“我那是看走了眼了，這回不可能！”
我冷笑道：“我看你是王八看綠豆——”
劉小魚道：“怎麼說？”
“對了眼兒啦！”
眾所周知，在北京城裏尋寶貝，莫過於琉璃廠和潘家園兩處。其中尤以琉璃廠的文化氛圍和眾多古籍書畫見長。
出於興趣原因，我打小便已跑遍了琉璃廠。什麼中國書店、榮寶齋、槐蔭山房、一得閣，其中真品大多是不輕易出來現世的，但來的多了，總能碰到。可惜俺囊中羞澀，屢次裹足抱憾，於是那時便總幻想“等咱有了錢”……年複一年，我的學生生涯尚未結束，古玩的價碼卻不知翻了幾翻。
怕裏麵沒地兒停車，燕京上了輔路把車停在路邊。立即就有個穿製服的人遛著自行車追過來——
“十塊錢。”她倒挺自覺，上來就報價。
“十塊錢？這麼貴！”劉小魚驚呼一聲。
“你以為呢？”我和燕小嘍同時白了她一眼。
燕小嘍掏腰包撒錢，然後鎖了車，招呼我們快走。
“這就是琉璃廠，我還真沒什麼印象。”剛才被兩個人鄙視，劉小魚撅著嘴表示不滿。
我繼續用藐視地眼光看著她，揶揄道：“是啊，您淨在家看日本漫畫了。”
雖然同樣是看著哆啦A夢、美少女戰士、寵物小精靈、柯南長大的，但我不得不說，我對日本動漫實在沒什麼興趣。——我堂堂華夏兒女，何以教那東洋玩藝荼毒至此？
劉小魚知道我憤青，大歎一聲，轉移話題道：“琉璃廠為什麼叫琉璃廠啊？”
燕京笑了笑：“琉璃廠，琉璃廠，顧名思義是燒琉璃的窯廠。”
劉小魚驚異地“啊”了一聲，表情誇張地問：“那現在還在燒？”
我心生“踹丫一腳”的衝動，大聲道：“你個白癡！想一把火把古籍善本燒成灰啊？！”
劉小魚遲鈍地撓頭：“那是幹什麼的？”
我立時火大，正欲發作，燕京連忙搶白道：“當然是賣古玩什麼的，這地方從清朝開始就條文化街了。”
我消了點氣，接道：“順治的時候京城實行“滿漢分居”，琉璃廠正好在外城城西，當時的漢族官員多數都住在附近，後來全國各地的會館也都建在附近，官員、趕考的舉子經常聚集於此逛書市。日子久了，這一帶就集中很多書籍、筆墨紙硯和古玩字畫的店鋪。一直到今天還是很熱鬧。像你這種人，在北京住了這麼多年，連琉璃廠都不知道——嘖嘖！”
眼見小魚又要被我數落，燕小嘍咳嗽了一聲，打斷我的話：“其實吧，咱們今天便是要去找一本古書。”
聽他說著，我忽然發覺燕京已經把我們帶進一條胡同，一棵上百年的老槐矗立在路中，將整條胡同遮蔽的昏暗而狹小。
——這是什麼地方？剛才我隻顧著說話，忘了看路，但我分明記得從停車的位置到琉璃廠應該往南走，而燕京帶著我們卻是北行。
我側眼看了看燕京，這小子今天鬼鬼祟祟的，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不行，一定得讓他說清楚！我拉住劉小魚，不肯走了。
①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語出《荀子•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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