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當我們的偉大首都北京又迎來了它一年N度的“桑拿天”,我們這群在高中廝混了三年的可憐孩子也終於歡送走了“萬惡”的高考。
然而,除了睡覺、上網,生活卻似乎一下子失去平衡,變得寒暑不分、黑白不辨、四體不勤、五穀不食。最終,所有的消遣都化作一聲歎息——“無聊!”幾個月前還夢寐以求的生活便成了度日如年的淵藪。
好在,我輩素來不懂安分守己。
某日午後,空調的噪聲打斷了窗外的蟬鳴,屋內卻是一派此起彼伏。或如金戈交戰,或如小橋流水,或如黃呂磬鼓,或如嘔啞啁哳。偶然片刻寧靜,卻不時被笑聲散得七零八落。
——我許久不玩遊戲,是以此刻當真盡興。
遊戲是RPG,名曰“焚琴煮鶴”,是我光顧盜版音像店的意外收獲。大致情節是主角穿越曆史,尋訪古今名盛。根據名字的暗示,玩家大概可以猜出這其中惡搞,但我仍舊驚訝於其之無厘頭,構想之巧立名目。雖說有些的方不僅有辱斯文、意淫曆史,且有低俗惡趣之嫌疑,我依然樂此不疲,完全不似一個準曆史係的學生。
正玩的樂不思蜀,桌上的手機忽然嗡嗡地震起來——娘的,終極大BOSS剛要粉墨登場,哪個混蛋來掃老子的興?
我暗罵了一聲,抓起手機,看到屏顯上閃著燕京的代號“嘍囉”。我按下接聽鍵,燕京激動的聲音劈頭蓋臉地冒出來:“嗨,‘盟主’!我今兒撿了個大漏兒!”
我簡直莫名其妙,什麼“大漏”“小漏”?天花板掉了還是下水道堵了?於是怒道:“你這廝好不曉事!爺忙著呢,有困難找民警去!”說罷,掛了電話把手機撂到一邊。
可當我轉頭看電腦,屏幕上隻剩一首“十年生死兩茫茫”,音響裏奏出哀樂——什麼?難道我掛了?!可我這一天根本沒存盤呐!!!
我心裏那叫一個氣,把“燕破嘍”的十八代問候了一遍,但越想越覺得不大對勁。
燕京是我的高中同學,高一一年生疏。高二文理分科之後,我驚訝地在文科班的座次表上發現了他的名字。他居然坐了我的同桌。之後彼此逐漸稔熟,我才知道此子鍾情古文曆史,又好武俠小說,正與我誌趣相投,遂結金蘭,有同誌般純潔的友誼。所謂“盟主”與“嘍囉”的戲稱也正是由此而來。
我二人自命非是“性情中人”,是故張大媽的天花板和李大嬸的下水道“燕小嘍”同學必然事不關己。而他那非富即貴的身世亦早被我窺探多時。——我想一個剛高中畢業就開寶馬的少爺是決不會有“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這種困擾的。
那麼。他所說的這個“漏兒”……
我的好奇心被調動起來,自然無心再去理會什麼遊戲,拿起電話,撥了回去。
燕京的彩鈴裏唱著《北京土著》,久久無人接聽。難道他生氣了?可燕京的好脾氣當年在學校裏是出了名的,否則也禁不住我兩年七百多天不間斷的“惡語相加”。
我心中有些不安,一遍遍重播,話筒裏一遍遍傳來“北京的土著有一點點感傷”。而我現在的心裏又豈止是“一點點感傷”?又一次等到忙音,我絕望地想,燕大少爺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一直對著電腦發呆,沒注意手機什麼時候來了短信。大約過了二十分鍾,我打開一看,卻是劉小魚問我在哪。
劉小魚也是我高中同學,也同樣坐過我的同桌。她本名不叫劉小魚,隻不過在這個網絡高度發達的時代,網名也可以直接被拿來稱呼同學。不過我更願意稱其為小白:高考失利,這孩子成了我們學校唯一幾個在一本線上徘徊的主兒,索性沒給我們這所市重點100%的一本上線率抹黑。
——不抹黑,隻有抹白。
我心不在焉,隨手回了一條:就讀於“家裏蹲”大學。
哈哈。她傻樂,燕京剛給我打電話說去琉璃廠,可是……琉璃廠在哪?……你知道,我是路癡。
我看到燕京的名字,眼前一亮;隨即,有些生氣:“燕小嘍”去琉璃廠居然不叫我?
我看你是白癡!我氣哼哼地回答。
幸好劉小魚不是傻子,她連忙解釋:燕京說給你打過電話,被你給“藐”了。
哦?原來他剛給我打電話是為這個。我問:燕京約你去琉璃廠幹什麼?
劉小魚說:不知道。沒時間了,到底怎麼走啊?
我歎了口氣,這孩子腦子果真不好使:你讓燕京開車接你不就成了麼。順道接我。
劉小魚嗤了一聲:接你才是關鍵吧。你們不是什麼“金玉良緣”麼?
我呸,是“金蘭之交”!
是是是,反正沒我份兒。
你真聰明。
燕京的銀色寶馬7係飛馳在二環上。
且不說他的開車技術令人不敢恭維,超車並線連燈都不打,擦著隔離帶連飆了兩輛奧迪,真趕上當年十三分鍾繞二環一圈的“拚命十三郎”了。
劉小魚同學顯然沒什麼感想,隻顧一個勁兒地追問“到底去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