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江舟泛·南江上(1 / 2)

雲瀾風雪幕,寒江煙雨屏。

秋近病複新,春了人已舊。

——

綏和睜眼,眼前的世界盡是一片茫茫灰白。

【綏和,你還好嗎?】我記得綏和之前一次暈船,便出聲詢問他。

“有一點暈。不過還好,”綏和攏了攏雪白的狐氅,慢慢開口道:“過兩日我不記得我,或許就好了。”

確實,過兩日綏和會忘記真實的自己,忘記真實的時序,他隻會記得自己是這個時空的綏和,所有的感知都由這個時空的綏和作基點,他感受到的隻能是任務需要的,任務之外的情感他都不會知道。

“公子,進去吧,又起風雪了。”一個男子來到綏和身旁扶他,“知道您嫌悶,不喜在那雀室中,可身體最重要,改日待風雪住了,再出來可好?”

【看來這位就是竹青了。】我開口,但隻有綏和的識海能感知,他點了點頭,不知是答我,還是回那竹青。

“咳、咳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打破風雪寂靜的夜晚,即便是不懂醫術的人聽了,也覺這咳嗽的人病的厲害。

竹青鞋都沒穿好,匆匆忙忙跑進綏和的房間:“公子!您怎麼樣?”

“無妨……”我抬手屈指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跡,濡濕的發絲淩亂地耷拉在額上。褻衣也幾乎都汗濕了,黏糊糊的貼著皮膚,這感覺著實讓人難受。

竹青將我扶起來,然後出去燒水去了,倒是還有些眼力見。那日再見,還以為他這幾年隻知習武,行事木訥了呢。結果證明,竹青還是那個竹青,隻是多了一身武藝罷了。

“公子,水燒好了,就是少了些,”竹青端著盛了小半盆的水走進來,另一麵說著,像是勸慰我,又像是安慰他自己,“但好在船家說了,公子再忍耐一下,不日便能到檀州了。檀州那神醫可是厲害,公子這病也就要好了……”

後麵說什麼我也沒仔細去聽了,他們總也這般碎碎念。我這病自生就有,病了將近二十載了,再難受再痛苦,次數多了、時間長了,人也就木了。隻有他們總也心疼,總是求神拜佛,嘴裏念著“會好的,會好的……”

在我十二歲那年,一個僧人來我家說,檀州有位神醫,要我來日獨立去檀州尋醫,病自會好。他那話說得模糊,我們那時也隻當他胡言亂語——檀州那地方,常年夾在戰火中,百姓人人自危,死的死、逃的逃,哪有什麼神醫?可是後來,大概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檀州的戰火滅了,天下太平了,可即使這般,檀州也還是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再又兩年,檀州就發展成了天下一二等的好地方,可也沒聽聞有什麼神醫。等到去年,忽有傳言說,檀州有位濟世神醫救死扶傷,能醫死人肉白骨……

半月前,父親母親送我上南江,本是謹記那僧人的話,要我獨自前行去往檀州,可我身體孱弱,時有昏厥咯血不能自理,身邊無人不行,便捎上竹青與伴相行。

“公子,公子?”竹青喚我,將我從回憶中拉離出來,“公子可是乏了?也好,再睡一會兒,就到檀州了。”

竹青自顧自的說著,他已侍我換上了衣裳,卻又拉拉枕頭讓我換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再次躺下。我順勢閉上眼,當真也就睡了過去。

外麵的天漸漸變得有顏色了,兩岸青山就漸漸從模糊的虛影變得真切生動起來。青藍色的天無雲萬裏,映得江水也是一片澄淨,船隻漸多起來,錯落泛於江上,點綴一幅山水青綠。

我終於又醒過來,看見從船舫外散落進來的日光,竟還有些恍惚。

正巧竹青輕輕推門進來,我開口問他,喉嚨澀痛,聲音沙啞:“竹青,可是到檀州了?”

竹青見我醒了,腳步依舊放輕,但是下意識加快了速度,他一麵給我倒水,一麵回我的話:“快了快了,船家說再有兩個時辰就能上岸了……公子,先喝點水潤潤喉嚨。”

我接過杯盞,陽光就撒在杯裏,水泛起星星粼粼的光。我竟然有一種念頭,似乎是舍不得喝這水,好像它也有生命一樣。

“喂——”

“你聽到沒有?我怎麼感覺有人在呼喊什麼?”我將剛剛遞至嘴邊的杯盞又放下,示意竹青出去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