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迪清楚地知道,他母親的情緒又開始變得低落了。歌德夫人並不高興自己的孩子做個茹毛飲血的野獸,她本性裏甚至是對此深惡痛絕的。但他和他弟弟卻使得自己的母親不得不長期忍受這一點……
想也沒用。青年想到這兒隻是很習慣地歎了口氣,然後他安靜地嗅著血腥味的方向,思忖起了這到底是哪個倒黴蛋大半夜跑出來遇上了饑餓的狼群——
“父親!”一聲淒厲的慘叫突然從兩人側麵的林子那頭傳來,聲音的主人聽起來是個還處在變聲期的少年,“漢娜,你怎麼敢——!”那男孩子扯著嗓子哭喊起來,“我恨你!父親,父親!不,我不走!我要幹掉這群狼崽子!”
“呸,反了你了!還敢打我!”一個尖銳的女聲刀一樣劃破了冰冷的空氣竄入人耳膜裏,“你這混蛋,抱著樹幹什麼,你是打算就這麼死了嗎!”那女聲哇啦哇啦地尖聲扯著也帶上了哭腔,“算我求你了,趕緊走吧,你不能死在這兒,我們都得活著……老爹本來身體就不好,他連被我扶著走都做不到,身上血還沒止住,我這也是沒辦法,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淒慘的啜泣聲和呻|吟聲斷斷續續地從幹枯的林木間傳了過來。
歌德夫人勒馬聽了一會兒,然後她的臉迅速白下來了。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在樹林的那頭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被狼群追逐了吧,漢娜和她的一家。現在這是拋棄了那個老人在逃命嗎……倒是很像她背叛阿米莉亞小姐時的作風。
啊啊。當年自己也是在這片樹林裏遭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呢,隻不過自己是被拋棄的一方。……那種背信棄義的人是該被譴責的。可這種人裏有許多笑到最後的幾率並沒因為行為的卑劣而下降……
女管家想要笑,嘴角弧度看起來卻像在哭一樣。
“母親?”海迪看看他母親,低頭想了想,一斂目就要調轉馬頭往聲音的源頭趕。
“不,別管他們,親愛的。我說,別管他們!”女管家厲聲攔住了打算去救人的大兒子,聲音聽起來愈發幹澀,一張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端莊美貌的臉上浮起了些許苦澀,“好孩子,我們走吧,趕快走,去找你弟弟……”
母親……
海迪皺了皺眉,然後他點點頭,繼續按原定方向往前趕路了。
在找到了阿比斯平日裏居住的山洞之後,歌德夫人把馬往樹上匆匆一拴,就叫大兒子把好些生活補給品放在地上,然後兩人一邊給這生活習慣極糟糕的小家夥收拾東西一邊在岩洞裏放聲呼喚起來。
“阿比斯,阿比斯!今天有小羊羔,快出來吧……”
歌德夫人拐進岩洞深處之後看著兒子鳥窩一樣堆了很多稻草鳥毛和動物皮毛的石頭床,好笑地把幫他把稻草鋪好然後把帶來的被單鋪了上去,然後被閃電般從天而降的一個黑影撲了個滿懷,“……噢!你這小家夥!”她顛了顛來人笑了起來,眉目間滿是慈愛,“你又重啦!媽媽很快就再也接不住你了……”
“媽媽!那以後我來接住你就好了嘛~”那個帶著兜帽渾身髒兮兮的黑影說著在歌德夫人懷裏撒起了嬌,一條毛茸茸的長尾巴從衣服下麵不規矩地伸出來快樂地搖了搖,“嘿嘿,你看我厲害吧!”
男孩說著高興地糖豆兒一樣扭動著伸手往上一指,頭上的兜帽就掉了下來,露出了比小姑娘還可愛的麵容和一對小奶貓似的尖耳朵,“看那裏看那裏!”他語氣興奮,“我刨了個能藏身的洞,以後再遇到珍獸獵人的話我就直接躲到那裏去,這樣他們就找不到我啦!”
然後他被黑著臉抱著個破掉的櫃子進來的海迪一櫃子砸飛了。
“阿比斯!”海迪咆哮起來,“我要撕碎你這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