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放眼望去，一片荒涼悲戚。
就連丹鼎司的空氣中，也彌散著血腥氣，厚重地可以掩去濃鬱的草藥和丹香味。
到處都可以看到往來奔波的雲騎、行色匆匆的丹士。
在那棵上了年紀的老楓樹下，丹恒看到了丹楓。
他穿著龍尊常服，青色的衣裾翩飛，其間雲紋和蓮紋交相纏繞，看起來清麗又雅致。
待到丹恒走到了他的身側，卻看到丹楓的臉色有些許的蒼白，一雙清眸深沉若水，直勾勾地盯著受傷的雲騎。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臉色變得更加地難看。
“龍尊大人。”隨侍的年輕丹士小聲地說道。
丹楓恍然回過了神，衝著緊張的雲騎笑了笑，輕聲道：“沒事的，不過小傷罷了。”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地撫過雲騎的傷口，施展起了雲吟術法。
刹那間，在一陣如雲如煙的白霧之中，那猙獰的傷口一下子就愈合了。
“多謝龍尊大人，多謝龍尊大人！”不待丹楓說話，那個雲騎很快就沒事人似的跳了起來，忙不迭地道謝道。
他看著丹楓，一臉的狂熱，就像是把丹楓奉為了神祇。
“丹恒？”丹楓這時候才看到了丹恒，微訝道，“你怎麼來這裏了？”
“我現在在忙，過一會再來找你。”說著，他站起身，走到了另一個傷員身側，俯下身，開始給他療傷。
丹恒看了，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觀，於是也幫起力所能及的忙來。
就這麼忙著，已經是旭日西沉，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丹鼎司的醫士和丹士都被丹楓打發回去休息了。
至於他自己，就和丹恒坐在了那棵老楓樹下。
丹楓早就知道了丹恒是自己的轉世，也就沒有端什麼龍尊的架子，很是隨意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過，他還算是記得自己的潔癖，用雲吟術洗了一遭石砌的花壇。
“你要告訴我什麼？”丹楓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
他沒有看丹恒的眼睛，隻是低著頭，好像在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我總覺得，楓哥看起來怪怪的。”
“真嘟假嘟，我怎麼看不出來，和以前一樣啊？”
“感覺是氣質？氣質好像不一樣了？現在的楓哥，看起來好像更像是一個，老人——”】
“你很奇怪。”丹恒打量著他，有些遲疑地說道。
他總覺得，丹楓的氣質好像一下子就變了，和得知雲上五驍反目為仇、分崩離析的悲慟和絕望不同，現在的丹楓，周身都彌散著一股肅殺和沉鬱的氣息，就像是無數的時間都於刹那間在他的身上沉澱下來。
“丹楓，你……”丹恒突然說不出話了。
在丹楓的目光望過來的一瞬間，丹恒隻覺得他和自己離了很遠，離了千萬的山水，離了整整一片的波月古海。
就像是……就像是自己站在水上，丹楓卻站在古海之下。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丹楓用溫和的神色看著丹恒，慢吞吞地說道。
【“故事？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我已經準備好瓜子和快樂水了。”
“我有一個猜想……還記得之前穹說過的那句話嗎？曆代‘飲月君’，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還是不要猜想了，我有點害怕了。”】
“從前，有一個孤獨的孩子，他很聰明，卻不被理解。”丹楓的目光有些空洞，聲音緲遠，好像是從遂古之初傳來。
“但是有一天，他認識了一個青年。”
“青年也沒有朋友。”他突然笑了笑，露出了懷念的神色，“於是他們成為了朋友。”
“後來呢？”丹恒追問道。
“後來？”丹楓頓了頓，恍惚了一下道，“他們一起放歌縱酒，一起得意盡歡，來往於星球之間，逍遙於寰宇之中。”
“在旅途中，他們又認識了兩個少年，一個活潑開朗，一個沉穩持重。”
丹恒好像想起了什麼，怔怔地看著他，眸子裏滿是驚愕和訝然。
在丹楓用懷念的語氣說起那個孩子的時候，丹恒的腦海裏，無端地湧現出了一雙瑰麗的金色的眸子，就像是太陽一樣耀眼。
在冷月無聲的古海之下，在鱗次櫛比的無數個憶泡之中，丹恒見過那麼一個憶泡，那裏麵，就有這麼一個孩子。
他會笑著對自己抱怨。
“我還是喜歡和你相處，他們都不明白。”
他會笑著對自己訴說那無數個天馬行空的想法
“總有一天，我要炸了那棟高樓。”
“就那麼一下——轟！”
“我，我是誰？”丹恒喃喃道。
他的神色變得迷茫了起來。
“為什麼，我會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