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沒有吭聲。
“我總感覺和你很親近,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恨你,也沒有想殺你。雖然我是人,你是妖,我一直生活在文縣鎮,但是我總感覺我不屬於這裏。對於我十三歲前的記憶都缺失了,我總是在夢中去尋找我的記憶,我努力追尋也一直想不起來。我以為自己可能一輩子也就這樣,娶妻生子,然後生老病死。直到遇到你,我有種熟悉感,好像你的生活我曾經也經曆過,但是我也害怕再次經曆。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又討厭現在的生活,我覺得我不是我,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家中的人一直待我很好,父親和姐姐對我疼愛有加,可現在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所以有時候我很期待你來找我,我覺得自己可以從你身上看到另一個的自己。”
小九抬頭繼續看著月亮,眼中充滿了寂寥“也許是我想多了,我可能是太過無聊了。我這麼平凡,怎麼可能會和你們一樣。你們妖族和神族都高高在上,我隻是這文縣鎮不起眼的丁小九而已。”
“你夢見過什麼?”
“女人。”
“然後呢?”
“死了?”
“你殺的?”
“不,是一個穿黑衣的人。”
小九閉上眼睛,“我沒看到他的模樣,我隻記得他的刀,沾滿了鮮血。”
“刀下的人喊我快離開,然後我就醒了。”
“嗯。”
“每次夢醒,枕巾都濕了,但是我怎麼想都想不起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喊我快跑,這夢做了好久好久,前幾年日日夢到,現在是很少了。”
慕白沉默的看著小九,手在小九頭上摩挲,“你對我的熟悉感,是因為我也是你的噩夢。”
小九笑了,“誰知道呢?也許你是我的劫。”
慕白放開了他,眼神又變得冷漠。
“我有事求於你?”小九鼓起勇氣開口。
“說。”
“你知道我們酒館的阿來吧。”
“怎麼?”
“我二姐想嫁於他,但是我對他一無所知,我怕。。。。。。”
“你想求我幫你調查他?”
“對,我想知道他的來曆。”
“你真把我當成狐狸了?”
小九咧著嘴,眼神中泛著賊溜溜的光:“你手下眾多,就當是幫幫忙嘛。”
慕白低下頭不再開口,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如果你不方便,那我便請別人幫忙?”
慕白看了一眼小九,吹響了口哨,金翅鳥飛來,圍著樹打轉,他縱身一躍,輕飄飄的落到鳥背上,不屑的說“我為什麼要幫你?”
“這,我,是你的奴才啊。”幫一下奴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還沒有等小九說完,慕白坐著金翅鳥盤旋在空中,然後對著小九嘲笑道“奴才也敢叫主人幫忙?你配嗎?”
金翅鳥呼嘯著往上飛馳,留下還在樹枝上的小九。
小九苦笑著,自己憑什麼覺得他會幫自己的忙。
這麼高的樹幹可怎麼爬下去啊。
小九緩了半響,勉強給自己樹立信心,抱著樹幹,一步一步往下爬,快到地麵時驚醒了樹上的鳥,撲騰著飛起,嚇得小九一屁股摔了下來。
小九摔的生疼,臉上也掛了彩,強撐著身體做起來,頭暈眼花,腿疼痛的走不了路。
山裏的小動物看著這個外來的闖入者,都躲在旁邊看著,萬一有什麼危險可以第一時間逃跑。
小九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一瘸的往家中走,天開始微微亮了。
走到半路,九思尋了過來,小九看著九思,微微一笑,怕他看出自己的狼狽。
九思小心翼翼的摘下小九頭上的枯葉,擦擦臉上的泥土,脖子上有紅紅的齒印,看著小九,小心翼翼得蹲下。
“上來,回家。”九思克製著情緒。
小九乖巧的趴在他背上,九思順著尋來的路背著小九回家。
小九回到家中對外就是說掏鳥蛋摔的,反正平時他也皮的很。在家中休息了幾日,每日不是躺床上,就是在搖椅上曬太陽,腳上的傷江郎中來看過並無大礙,隻是二姐的婚期越來越近了,小九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自己長個三頭六臂起來。
小九歎著氣,想回房內喝口水,看到桌上了給信封,沒有名字,這是誰給自己的。
小九小心翼翼的打開信封,“阿來,父母雙亡,早年科舉落榜,一心求死,偶然進了文縣鎮,便在文縣鎮上做了酒侍,為人正直,無不良嗜好。”
小九看著這封書信,猜到是慕白送來的,偷偷留下,卻不現身。
小九笑著抱著信封,想著這次的苦沒白受,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可以讓二姐的成婚了。
阿來也是無依無靠,想著讓阿來下聘,估計也太為難他了,那也該找個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做媒人,也不顯得怠慢了二姐。
小九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容韻,現在看來,容韻在文縣鎮也算得上有些身份證了。他便讓阿來去了綢緞莊請容韻過來喝酒。
容韻如約而至,小九準備了豐盛的飯菜,給在座的所有倒上了酒,酒香混著菜香,讓大家都喝的多了些。
容韻也放開肚子,大快朵頤,然後微笑的看著小九,等待著小九開口。九思也安靜的坐在一旁。
小九舉起酒杯對容韻說:“今日請你來,是有事相求。”
“不妨直說。”
“阿來想娶我二姐為妻,想麻煩你做個見證的媒人。”
容韻喝著酒,不說話。
小九誠懇地說;“我知道你現在在文縣鎮有了一定的地位,大家都對你恭恭敬敬,我們雖交情不深,但這也是成人之美,所以我隻能想著你是否願意幫忙。”
“九哥,怎麼會想到我,畢竟我在文縣鎮的地位沒有根深蒂固,你為何認為我能做的了這個見證。”
小九笑著繼續倒滿杯中的酒:“雖然文縣鎮不問出處不問來曆,但我看得出,你們身份非比尋常,如今你也知道九思的身份地位,不方便出麵,你在這文縣鎮時間也不算太短了,鄉裏鄉親也吃的開,肯定能幫上忙。”
容韻看了一眼小九,慢條斯理的喝著酒:“我來文縣鎮,隻想做個生意,也不想被過多打擾。”
“我明白,確實是我唐突了,畢竟你們來文縣鎮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容韻放下酒杯,對著小九笑笑:“女子最講究三媒六聘,我也明白你的苦心,如若兮洛出嫁,我肯定也希望她嫁的風風光光。”
小九狠狠的點頭,感激的看著容韻。
“到時時間告訴我,”說完喝完杯中的酒,跟著家丁走了回去。
小九眉開眼笑的和二姐說:“等你嫁出去了,我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二姐笑怪道:“說什麼傻話,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阿來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容公子呢?你們怎麼,我酒喝醉了。”
小九敲了一下阿來的頭:“你在我們酒館這麼久,這酒量有夠差勁的,以後怎麼在酒館經營啊,事情辦妥了,你明日帶著二姐去綢緞莊買些衣物。”
“可是,這。。。。。”
“你是不是怕兮洛讓你們難堪,沒事,我會和容韻安排的。”
在酒館中,雖然小九是年紀最小的,但是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所以家中有什麼事情基本上是他做主,這麼多年風風雨雨的過來,生存之道,總還是有一些的。
阿來帶著二姐收拾整齊去了容韻的綢緞莊,兮洛也還是沒有出現在店內,都是由店裏的小斯接待,給了及其優惠的價格。阿來帶上十年的桃花釀做謝禮,這是小九叮囑的。在這世道,沒有人會無條件幫你,能做到互相平衡的,更加少之又少。
買完了布匹,量了身形,等做完成品喜服,就可以試穿了,不過還需等幾日。
阿來挽著湘湘的手回到家中,不敢相信的盯著她,撫摸著她的臉,眼中含著淚,“你真的願意與我這一事無成的人成親嗎?”
湘湘一直笑眯眯的看著他:“隻要你秉性純良,為人正派,不朝三暮四,我都願與你攜手到老。”
小九看著他們這膩歪的樣子,笑著說:“馬上要成親,有什麼事情去房間親熱,二姐,我餓了,快去準備飯菜。”
“好!”湘湘高興的提著菜籃子上街買菜去了。
小九看著阿來,眼神沒有剛才的寵溺,變得有些冰冷:“你知道的,我二姐就是我的全部,你如果對她不好,信不信,我殺了你。“
阿來坦然地盯著小九:“我信。”
“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阿來眼神慢慢飄遠,帶著憂傷語氣慢慢開口,“我從未說過我的事情,因為我不想回憶起那些曾經的過往,那今日我便說與九哥,九哥想聽嗎?”
“嗯,我不想我二姐受騙,你應該明白。”
“這一晃也過去好多年了,”阿來自嘲的笑笑,“我本是定遠縣的一家書館的教書先生,辛苦讀書十幾載,想考取功名,卻不想如今的朝堂都是看重權勢的,我一次次參與科舉考試,本想為官,為國家出力,為百姓分憂,結果在最後一次我考上了三甲,我沒有多餘的銀子去賄賂這些考官,被這些狗官做了手腳,從三甲榜上刷了下來,由一名貴族子弟替代了我的位置。當時我心如死灰,便想著投河自盡,我的書童以為我命喪黃泉,回鄉彙報了情況,我爹和我娘,也鬱鬱寡歡,不久後便離世了。哪知我順著河流,被擱淺在一個河岸,被一老人家救治,撿回一條性命。等我身體恢複如初,也解開了鬱結的心緒,回到家中才知道爹娘早已離世,我深感痛苦,不想待在家中,便來到了文縣鎮,看到酒館招人,我便留下來做了酒館的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