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予冷夜新霜, 誰有心事更涼。
曉來難消胸愁雪,暮黃酒抵作湯。
商複對李糾的生平也是有過大致了解,知道他爬上這個位置有多麼的不容易,在權力結構穩定的情況下他這種底層是很難有機會的,現在他生平最大的機會出現了,誠然,他也抓住了這個機會,但好像又缺了點運氣……
深陷於過去,沉淪於酒杯,他需要一個轉機來重拾信心。
商複收起了對李糾的輕視,感慨道:“人凡事假於命運,命運必作弄於人……對於有些人,無能為力的確可恥。”
李糾也不接話隻是問道:“敢問公子姓名,這玉笛又是從何而來?”
“青藤商複,受公子季托付而來。”
李糾情急道:“原來是宋夫子高足當麵,久仰,不知公子季現在何處?”
“平邑城破當日,公子季率300門客趁亂殺出重圍,我於蕭山遇公子季,我兩人本是舊識,在得知我往雁西城後,便托我給你帶信,更怕你不肯輕易信人,所以又將他的貼身之物一並給了我。”說完又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交給李糾。
然後商複也不打擾隻轉身找了個酒杯,自顧的坐著飲起酒來。
李糾急切拆開信快速看過一遍:“李糾上卿台鑒,時見此信已是家國破碎,上卿忠義,領受絕命赴周請援,奈何時不待人,天運在他,上卿堪堪離國,轉眼便就是江河陷落,王朝傾倒,唏噓也,八百年社稷竟毀於一旦,是暴鄭兵強,亦是陳國軍弱…
季雖出得平邑重圍,卻深知難以脫身生還,幸與故人商複恰逢於蕭山……此番見於危難之際實屬天幸,托付此信隻求上卿二事。
一者,你我皆是陳臣,亡國之仇,滅家之恨焉能不報?如今鄭勢之強已非一家所能匹敵,若不聯合,陳國之今日亦是各國之明日,下場明了……囑李上卿盡力周旋,聯合各國共抗暴鄭。
二者,國雖亡滅但陳有貴族遺老仍然身存,公子陳孟在夏天子處可前去輔佐……若有複國之機……必予上卿封侯拜相,機會渺茫則憑上卿意願自謀前程罷…
這回生死未卜,前途難測,此信或是絕筆,若僥幸得以活命,季與上卿大夏王幾再見。”
轉機已至,李糾重新有了奮鬥目標。
未幾,李糾收了信問道:“三公子送信之恩李糾沒齒難忘,隻是我現下這般境地,三公子的恩德隻能日後再報了……不知道公子季可還有其他囑托嗎?”
商複放下酒杯,正襟危坐道:“故人相托,如何能稱恩德,不過應守之義罷了。”
接著又說道:“想必是怕牽連到我,其他的並未與我多說。唉,那日我勸他與我一起走,他隻說這麼多追隨他的人,他是萬萬不能丟下他們而獨自逃跑的……”
李糾道:“三公子高義,我就大恩不言謝了。不瞞三公子,公子季確有事交於我謀劃,如今陳國已亡而鄭國勢大,想要報仇確實不易,但畢竟現在其餘各國應該也感受到了莫大危機,所以公子季囑托我聯合各國一起抗鄭。”
商複詫異道:“這,其實這些事你不必跟我明說的……”他當然明白李糾話裏對他有所求,以公子季的名義,不過他也不惱,因為說到底他本身也是個陰謀家。
李糾道:“三公子是局外人,我並沒有拉你下水的意思,隻是你既冒險送信,我便不能有瞞於你,而此事本就要大張旗鼓行之,所以也並不怕人知曉。”
大張旗鼓需勢,造勢需費金錢。
商複了然笑道:“李上卿倒也是個實誠人,既如此我就不避嫌了,想你之後在各國活動也少不了金銀財貨。明日我叫人給你送些財物過來,無關其他隻當是朋友間的資助而已。”
李糾終於喜形於色大悅道:“那就謝過三公子了。”
李糾見目的已經達到也是大鬆了口氣,使團解散的時候他並沒有搶到太多的財物,現在要在各國上層活動,錢財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商複李糾二人聊至話盡,沉默中難免帶點尷尬,於是幹杯以作別。
帶著黃輔乘上馬車,這馬車甚是豪華,錦繡裝飾,雕龍刻鳳,廂崖反宇,千金寶馬,除開四角掛著碩大的燈籠,車廂內也鑲嵌著兩顆碩大的夜明珠,幽幽而皎潔,昏昏而慵懶,淺淺的光線映在金黃的軟榻,有種頹廢的奢侈感,商複閉眼半躺在軟榻上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信確實是公子季托他帶的,與公子季的相遇雖說不是偶然,卻也是真心想救他的,後來答應送信也的確沒有私自打開看過。
說他是個君子,也不盡然,他隻是不願做個小人。
隻是現在李糾自作聰明將一切都告知於他……
“黃總管,你明天安排人將一百金給李糾送來。”
就當是對坦誠的一種獎賞罷。
“記下了,公子。”黃輔應下。
又是一個深沉的夜,隻有輛掛著幾盞黃燈的馬車行於黑暗之中,深夜寂寂,行路嘈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