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節(2 / 3)

鮑夫久格說完話,便沉默不語了;所有的哥薩克都十分高興,老人家這麼一說,使他們明白了過來。大家把帽子往天空裏拋,喊道:

“謝謝你,老爹!你沉默,沉默,長久地沉默,可是終於說起話來了。出發遠征的時候,你說你會對哥薩克軍有點用處,這話沒有白說:你果然做到了!”

“怎麼樣,你們讚成這麼辦嗎?”團長問。

“大夥兒都讚成!”哥薩克們喊道。

“那麼,會議結束了?”

“會議結束了!”哥薩克們喊道。

“現在聽我發布軍令,小夥於們!、”團長說,他走到前麵,戴上了帽子,可是所有的查波羅什人一個個都脫掉了帽於,光著頭,眼睛看著地上,正象哥薩克們在首長訓活時經常做的那樣。

“現在你們分開站吧,弟兄們!願意走的,站到右邊;願意留的,站到左邊!多數人都站了過去的支營隊,隊長也跟著站過去;要是隻有少數人站過去,那麼,這個支營隊就和別的支營隊合並。”

於是大家都紛紛站開了,有的站到右邊,有的站到左邊。凡是大多數人都站過去的支營隊,它的隊長也跟著站過去;隻有少數人站過去的支營隊,就和別的支營隊合並,結果西方麵所得的人數差不多相等。願意留下的有:聶紮瑪伊諾夫支營隊的幾乎全部,波波維奇支營隊的一大半,烏曼支營隊的全部,卡涅夫支營隊的全部,斯捷勃裏基夫支營隊的一大半,狄莫謝夫支營隊的一大半。所有其餘的人都願意去追韃靼人。雙方麵都有許多精壯結實的、勇猛的哥薩克。在那些決定去追韃靼人的哥薩克中間,有老英雄車烈瓦推、波柯狄波列、列米希、普羅柯波維奇-霍馬;傑米德-波波維奇也走到那一邊去了,因為他是一個遊蕩成性積習難改的哥薩克他不能老待在一個地方;他已經同波蘭人較量過了,這一回還想同韃靼人較量個高下。支營隊長有:諾斯丘罔、波克雷希卡、聶維雷奇基;還有其他許多卓越而區勇敢的哥薩克想在一場會戰中同撾靶人試試劍鋒和堅強有力的肩膀。在那些願意留下的人中間,也有不少非常非常好的哥薩克:支營隊長傑梅特羅維奇、庫庫卞科、魏爾狄赫維斯特、巴拉班、布爾巴的兒子奧斯達普等等。其次還有其他許多著名的、精壯結實的哥薩克:伏符土旬科、車烈維清科、斯捷潘-古斯卡、奧赫利姆、古斯卡、梅柯拉,古斯推、查陀羅日尼、美捷裏甲、伊凡-查克魯狄古巴、莫西-希洛、交格嘉違科、守陀連科、貝薩連科,然後是另外一個貝薩連科,然後還有一個貝薩連科,還有許多別的好哥薩克。他們都是一些曆盡名川大山的慣於跋涉的人:他們漆問過阿納托裏亞沿岸,克裏米亞的鹽沼地和原野,所有流入第聶伯河的大大小小的河流,所有的港灣和第聶伯河的各個島嶼;曾經到過莫爾達維亞、伏洛基亞和土耳其等國;曾經駕駛雙舵哥薩克式舢板船遊遍整個黑海,五十隻舢板船列成一隊,去襲擊過最華麗、最高大的船艦,打沉過不少土耳其兵船,一生中發射過不可數計的彈藥。不止一次撕破貴重的陵羅綢緞和天鵝絨來做裹腳布。不止一次把金幣塞滿在係在褲帶上的褡褳裏,他們每一個人為喝酒和遊蕩揮霍了多少財物,這些財物足夠別人過一輩子,那數目是數也數不清的。他們按照哥薩克的派頭,把財物揮霍得幹幹淨淨,款待所有的人,雇樂師來奏樂,讓世上所有的人都來玩個痛快。即使現在,他們中間也很少有人不在地下埋藏些財物:酒杯呀,銀湯匙呀,盤子呀等等,埋藏在第聶伯河各個島嶼的蘆葦下麵,以防萬一發生不幸,韃靼人突然襲擊謝奇的時候,不要讓他們找到這些東西;可是,韃靼人的確是很難找到這些東西的,因為連主人自己也早已忘記把它們埋藏在什麼地點了。就是這樣一些哥薩克願意留下來,為了忠實的夥伴和基督的信仰去向波蘭人複仇!老鮑夫久格也想和他們一。起留下,他說:“象我現在這樣的年齡,已經不能去追韃靼人了,這兒正是適合、個好哥薩克長眠的地方。我早就祈求過上帝了,我要是必須結束我的生命,那麼,讓我在一場維護神聖的基督教事業的戰爭裏去結束它吧。“我的願望果然實現了。對於一個老哥薩克說來,在別的地方再不會有更美滿的收場了。”

大家分別站開了,按照支營隊的次序,分成兩行站在西邊之後,團長從隊伍中間走過,說。

“弟兄們,彼此都滿意嗎?”

“都滿意,老爹!”哥薩克們回答。

“好吧,那麼大家接個吻,彼此告別吧,因為人有上帝才知道這一生中還能不能見麵啦,聽自己隊長的指揮,執行你們自己所知道的任務:你們自己清楚,哥薩克的榮譽命令你們於些什麼。”

於是所有的哥薩克都互相接起吻來。隊長們先開始,他們用手掇持自己的白胡子,交叉地抱著接了吻,然後拿起對方的手,緊緊地握著。一個人想問另外一個人:“怎麼樣,老弟,咱們還會不會見麵?”可是沒有間,隻是沉默著,於是兩顆斑白的頭顱都浸入沉恩之中,所有的哥薩克一個個都互相道了別,因為知道雙方都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哩;可是他們沒有決定立刻離去,卻還要等到天黑才動身,為的是不讓敵人看出哥薩克軍方麵人數的縮減。然後大家各自回到支營隊吃午飯去了。

吃過午飯之後,凡是要上路的人,都躺下去休息,睡得香甜而又長久,仿佛預感到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能夠這樣舒舒服服睡一覺了。他們一直睡到太陽落山;當太陽沉落下去,天色微暗的時候、他們開始給車輛抹起油來。什麼都準備齊全了,他們就打發輜重車在前麵走,自己再向夥伴們揚揚帽子作別,然後悄俏地跟在輜重車後麵走去的騎兵隊不嗆喝,也不對馬匹發出噓聲,鎮靜地跟在步兵後麵款款而行: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隻有馬蹄的嗒嗒聲和有些車輛的車輪因為還沒有走順或者黑夜裏沒有上好油而發出的呷啞聲,含糊不清地響著。

留下的夥伴們從遠處長久地向他們揮著手,雖然一點蹤影也望不見了。當他們各自走散,回到自己的宿所的時候,當他們在亮晶晶的星光下看到一半輜重車已經消失了蹤跡,許多戰友已經遠離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覺得黯然神傷,大家都把耽於遊蕩的腦袋向下垂倒,不由得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