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殿的炭爐燒得呲呲響,正如同殿內來往的宮人一般喧鬧。
霍二公子今日從慶隆殿回來的路上抱來一個渾身早已被凍僵的女子。
魏夫人聽到這個消息時,正是命婦們在正殿朝賀她的時候,看著大宮女若微一臉嚴肅走進來的樣子,便知道霍景桓在皇帝那吃了閉門羹,隻得以更衣為名暫辭宴席。
走進殿內,不見霍景桓,卻隻瞧見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小丫頭正蜷縮著身體臥在榻上。
那榻上的小丫頭雙目緊閉,臉上早已被凍得通紅,雖在殿內暖了一會,雙唇卻仍然微微打著哆嗦,魏夫人的手伸去觸摸她的手卻被突如而來的涼意驚得縮了回來。
“若微,快吩咐人去殿外搓盆雪來,她現在還烤不了火,若不用雪搓搓,這雙手怕是要廢了。”
“姨母,星河已經被我叫到殿外去搓雪了,但是請醫官還是得請姨母出麵。”若微沒有答話,答話的是剛走進殿內的霍景桓。
霍景桓剛吩咐完人做事,身上的琥珀藍大氅浸濕了好一大塊卻仍未來得及解開,大氅裏掛著王公命婦們為剛出生的公主祈福的物件也仍未取下,每走一步都傳出清脆的玉擊聲。
魏夫人眉心微蹙,道:“你倒是光顧著救人了,自己卻什麼都忘了。”
霍景桓這才順著姨母的視線看見自己身上早已汙成玄色的大氅。
若微上前想幫他解開,他卻側過身子避開若微伸出的手,示意自己來,可那紐帶似乎在故意與他作對,霍景桓解了半晌都絲毫未見鬆動,急得霍景桓脫口便道:“這該死的東西!”
殿內服侍的宮人內監聞言跪倒一大片,卻無一人注意到榻上之人的動靜。
幼姝恢複意識時隻覺全身僵硬,絲毫觸感都無,將將能聽到聲音時,入耳的卻是一句擲地有聲的“該死的東西!”
難道剛剛被人救起隻是自己的一時錯覺?幼姝努力想睜開雙眼,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再怎麼用力也是無濟於事。
便也是掙紮那麼一小會,疲倦感就如潮水一般侵襲而來,幼姝僅剩的意識又再一次被帶走。
醫官瞧完的病症,熬好藥送幼姝服下已是申時三刻。
酉時宮門將閉,入宮朝賀的命婦們早已散去,魏夫人早早命若微回稟了慶隆殿身體不適,不宜奉駕,想來此時皇帝已去到皇後宮中,這才屏退眾人,隻留下自己與霍景桓以及昏睡在榻的幼姝在殿內。
魏夫人與霍景桓圍坐在與幼姝僅有一屏風之隔的桌邊,桌上放著的兩隻茶盞,盞內清水浮著一抹新綠。
魏夫人端起茶盞細細吹拂,茶盞內一時水波蕩漾。
“嚐嚐吧,冬日裏這雨前龍井不好得,這也是你父親母親的一片心意。”
霍景桓聞言卻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低頭行禮道:“多謝姨母厚愛,隻是這茶是河東公與夫人進獻給姨母的,景桓怎好擅用。”
魏夫人似是早就料到他所言,端著茶盞的手無絲毫抖動,卻仍是以微帶責怪的口吻道:“你這孩子,脾氣太倔,與你那舅父真是別無二致。”
霍景桓不言,隻是仍低眸看著那茶盞內的有著一抹新綠的茶湯顏色漸漸變濃。
魏夫人:“你母親當年與你父親一見便已傾心,你母親身上有你時,你父親已動身去了邊塞,你母親不忍你父親擔憂並未告知已身懷有孕,你擔著私生子的身份在齊國長公主府過了十年,如今你父親凱旋,與你母親團聚,這本該是可喜可賀之事,你怎的又負氣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