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罰跪(1 / 2)

大雍元禧三年的冬天,寧都為大雪所彌漫,整個啟明宮中的宮殿樓台都換上了銀裝素裹。

空無一人的長廊下,一個單薄微小的女孩身影正直直跪在早已鋪滿冰雪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的衣角早已被漫天風雪浸濕凍在了石板上,她的身體冷得直打哆嗦,她的眉毛和睫毛早已布上密密麻麻的冰晶,臉上的清晰可見的抓痕和淤青也為冰雪所點綴,可是她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軟弱的樣子。

女孩名喚幼姝,沒有姓氏,是這啟明宮中的掖幽庭內最不起眼的灑掃宮女之一。

幼姝表麵很鎮定,心裏卻早已亂成了一股麻繩。

她自昨日午時被罰跪到了次日寅時,足足九個時辰。可眼看著時辰到了,她想起身離開,卻發現自己早已被凍得起不來身,也動彈不得。

早知道這個時間這條道上沒幾個人路過,就應該偷偷帶著桌上的暖手爐過來了,就算偷懶幾分又有誰會知道呢?

想到此處,幼姝恨恨地咬了咬牙,昨日就該多踹那該死的牛二丫兩腳,真是辜負了自己這被凍僵的身子,隻盼現在快點來人拉自己一把,回到宮人房好好地圍著火爐烤烤火,暖和一下自己的身子。

幼姝想著自己好歹是跪在長廊下,負責灑掃的宮人最遲卯時便會起身灑掃,這樣一來自己還是能被人給及時發現的。

可總有一句話,叫做天不遂人願。許是冬日裏犯懶,負責灑掃的宮人沒有如幼姝所期望的按時到位。就這樣,她又足足跪了兩個時辰,直至辰時才隱隱約約聽見長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來人的腳步聲越發真切,直至在幼姝跪著的地方附近停了下來。

終於能得救了,幼姝長呼一口氣,心中暗喜。

呼延信卯時剛起身便收到安禮達的傳話,說是大雍宮裏的魏夫人誕下二公主,母女平安。

作為胡氏(zhī)在大雍的質子,自是應該前往慶隆殿恭賀大雍君王,這是安禮達對他的勸告。

他不過是胡氏的一個落魄皇子,連生母是誰都不得而知,七歲上就被父皇指定前往大雍寧都為質,如今已是第九個年頭,他自然知道作為一個質子在一個隨時都有可能與胡氏開戰的異國生存是如何的如履薄冰。

當年出胡入雍,隻有安禮達一人願意同他一起前往大雍。這九年來,安禮達幾乎是在靜步軒內盡心盡力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好在大雍皇帝也算得上是明理的,並沒有過多為難他,至少能讓他在啟明宮裏人前還有作為一個皇子的尊嚴。

呼延信隔著屏風也能聞見羊的膻味,果然是安禮達為他端來一碗騰騰冒著熱氣的羊奶,他也自是知道在大雍這個以農耕為生的國家有這樣一碗羊奶是多麼來之不易。

呼延信咳嗽著端起了裝滿羊奶的碗喝了一半便放了下來。

半碗羊奶下肚,身子都跟著暖和了起來,就連身上的咳嗽都好了許多。

呼延信咽了咽嘴裏還殘存著羊奶味道的口水,將另外半碗羊奶推到安禮達的麵前道:“你也喝點吧,就當暖和暖和身子。”

安禮達聞言卻慌忙地跪了下去,急忙推辭道:“如今正值冬日,雍朝內府裏那些狗奴才一直推脫著炭火不夠,這錦步軒內冷得跟冰窟窿一般,更何況公子這幾日病著,身子怎會受得住,還請公子飲盡此碗。”

呼延信看著眼前的安禮達,他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年紀,鬢發間卻已有衰白之色,手上皸裂之處更是不勝枚舉,不禁心生愧疚,連忙出手想扶住他托舉羊奶碗的手,可安禮達卻似乎被他的這一舉動給驚到,舉著羊奶碗的手竟一個趔趄,羊奶灑了一小半在他的床榻旁。

他的床榻旁放著一本《政觀》,作者是大雍朝當今在世的第一大儒孔貽夫子,這是他托安禮達在宮人的出宮日幫他在集市上買回來的,他這幾日都一直拿在手裏反複細細品讀,就連臨睡前也要讀上好幾頁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