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回來,已是七點四十了,那時天已經大黑。回來的路上曾嬌突然歌性大發,也不知什麼時候就哼起了《倒歌》,那歌在裏麵常常聽到。“說倒話

聽倒歌

山下的石頭滾上了坡

那一天我從你家門前過

看見你外孫抱著你外婆

先生的姐姐後生的媽

你姐姐找到了好工作

你外婆還在讀小學

千萬個將軍一個兵

千萬個月亮一顆星

將軍圍著兵在轉

月亮圍著星星打圈圈

半夜三更貴敲門

小耗子抱著大耗子咬

大耗子抱著小耗子在摔跤。”

曾嬌邊走邊唱那《倒歌》,節奏時而輕快時而緩慢,像是在吊人胃口一樣,任進格則在旁邊附和的哼著那調子,我則被夾在他們中間,苦笑的聽著。兩個歌者,一個壓抑的聽眾,我想也隻有傳銷裏才會有的稀奇事。

那歌一遍又一遍的哼著,也不知哼了幾遍,終於到了鄭鬆林的寢室。敲敲門,和往常一樣,裏麵本來就稀少的聲音,刹那間又鴉雀無聲。從縫隙裏看人,開門,裏麵又是一陣熱鬧,握手的握手,遞毛巾的遞毛巾,遞水的遞水。當然那些都是為曾嬌和任進格兩位主任準備的,我隻不過是因為和他們一起,所以沾了他們的光罷了。

看我們回去了,裏麵的石潤林開始到廚房幫我們熱飯,一會兒就弄好了。我們三個人到裏麵開始吃飯了,曾嬌借故支開了石潤林,然後一個勁的把她自己碗裏的飯往我和任進格碗裏倒。因為在回來的路上,任進格又吃了一碗四塊錢的混沌,肚子飽飽的,所以他死活不要,曾嬌嗎?那天或許胃口真的不好,吃不了太多。一會兒,我碗裏的飯堆得滿滿的,還好留的菜裏雖然白菜葉子就幾片但是湯蠻多,我就把湯和飯攪拌著吃。因為曾嬌這次倒飯給我時,飯是沒有吃過的,所以我沒有倒胃更沒有惡心,一會兒功夫我就把那碗裏的白飯吃的幹幹淨淨,我好奇怪,那天我的肚子竟然沒有漲破,盡管吃了那麼多,但覺得剛剛合適。

這些或許是之前常餓的緣故吧!

吃完飯,李鵬作為我的師傅,為曾嬌帶我出去散心開導我而對她身懷感激。所以八點四十,曾嬌快走的時候,鄭鬆林、蘇永彪以及任進格這三位主任也就順水推舟,讓李鵬單獨送曾嬌回她自己的寢室,一來表示對李鵬這個新師傅的肯定和信任,二來也讓曾嬌在路上的時候好好告訴他該怎麼對我。第二條才是他們三位主任讓李鵬送曾嬌的最大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傳銷裏到了一定級別的人,做什麼事都帶著目的,處處充滿險惡和別有用途,滿是勾心鬥角,這一切和外麵有過之而無不及。

睡覺了,因為白天真的逛的太累的緣故,隻一會就睡著了。但半夜,還是被睡在牆角的楊忠月吵醒,他在那裏翻來覆去的捂住自己的肚子一直說痛,看來他在來這個地方的幾天,他的胃病愈發嚴重了。我明明看到很多人都已被吵醒,但他們就是假裝睡著,沒人理會楊忠月的疼痛。

我一個人,一個還在被他們猜忌的新傳銷人員,就算有心也無力幫他。隻能昧著良心,和別的傳銷人員一樣在那裏假裝睡覺,我真的是假裝的,自從半夜被楊忠月疼痛的叫喚吵醒,我就再也沒有睡著。想想自己,自從被周彩麗騙來後,經曆的一切,被打、向大姐騙錢、加入,淚水頓時湧上心頭,楊忠月因為疼痛在那裏一直叫著,我則一直在那裏流著淚水。

那一刻,楊忠月最想的是離開,而我和他一樣,也是想著盡快離開這個沒有自由、充滿軟硬暴力和壓抑的鬼地方。